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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女遗规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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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08:18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 教女遗规序
  天下无不可教之人,亦无可以不教之人,而岂独遗于女子也? 当其甫离襁褓,养护深闺,非若男子出就外傅,有师友之切磋,诗书之浸灌也。父母虽甚爱之,亦不过于起居服食之间,加意体恤,及其长也,为之教针黹,备装奩而已。至于性情嗜好之偏,正言动之,合古谊与否,则鲜有及焉。是视女子为不必教,皆若有固然者。幸而爱敬之良,性所同具,犹不尽至于背理而伤道。且有克敦大义,足以扶植伦纪者。倘平时更以格言至论,可法可戒之事,日陈于前,使之观感而效法,其为德性之助,岂浅鲜哉?余故于养正遗规之后,復采古今教女之书,及凡有关于女德者,裒集成编。事取其平易而近人,理取其显浅而易晓,盖欲世人之有以教其子,而更有以教其女也。夫在家为女,出嫁为妇,生子为母。有贤女然后有贤妇,有贤妇然后有贤母,有贤母然后有贤子孙。王化始于闺门,家人利在女贞。女教之所系,盖綦重矣。或者疑女子知书者少,非文字之所能教,而弄笔墨工文词者,有时反为女德之累,不知女子具有性慧,纵不能经史贯通,间亦粗知文义。即至村姑里妇,未尽识字,而一门之内,父兄子弟,为之陈述故事,讲说遗文,亦必有心领神会,随事感发之处。一家如此,推而一乡而一邑,孰非教之所可及乎?彼专工文墨,不明大义,则所以教之者之过,而非尽女子之过也。抑余又见夫世之妇女,守其一知半解,或习闻片词只义,往往笃信固守,奉以终身,且转相傳述,交相劝戒,曾不若口读诗书,而所行悉与倍焉者。意者女子之性专一笃至,其为教尤有易入者乎。是在有闲家之责者,加之意而已。
  乾隆七年九月既望桂林陈弘谋题于西江使署
  曹大家《女诫》有序
  曹大家,姓班氏,名昭,后汉平阳曹世叔妻,扶风班彪之女也。世叔早卒,昭守志,教子曹谷成人。长兄班固,作前汉书,未毕而卒,昭续成之。次兄班超,久镇西域,未蒙诏还,昭伏阙上书,乞赐兄归老。和熹邓太后,嘉其志节,诏入宫,以为女师,赐号大家,皇后及诸贵人皆师事之。
  鄙人愚暗,受性不敏,蒙先君之余宠,赖母师之典训。年十有四,执箕帚于曹氏,今四十余载矣。战战兢兢,常惧黜辱,以增父母之羞,以益中外之累。是以夙夜劬心,勤不告劳,而今而后,乃知免耳。吾性疎愚,教导无素,恒恐子谷,负辱清朝。圣恩横加,猥赐金紫,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。男能自谋矣,吾不复以为忧,但伤诸女,方当适人,而不渐加训诲,不闻妇礼。惧失容他门,取恥宗族。吾今疾在沈滞,性命无常,念汝曹如此,每用惆怅。因作《女诫》七篇,愿诸女各写一通,庶有补益,裨助汝身。去矣,其勖勉之。
  谨按:大家,身都贵胄,博极群书,完节抚孤。復能为兄上书,为兄续史。时皇后诸嫔,皆师事之,诚巾帼中丈夫也。今观其所以诫女者,始之以卑弱,终之以谦和,大要以敬顺为主,绝无一语及于外政,则女德之所尚。可知矣。至于近世女子,好华饰,趋巧异异。几几乎以四德为诟病。今所论德言容功,乃在此不在彼,尤可谓对症良剂也。惩骄惰于未萌,严礼法于不坠,贵贱大小,莫不率由,以是为百代女师可也。故列诸卷首,以为教女者则焉。
  卑弱第一
  古者生女三日,卧之床下,弄之瓦砖,而齐告焉。卧之床下,明其卑弱。主下人也。弄之瓦塼,明其习劳,主执勤也。齐告先君,明当主继祭祀也。三者盖女人之常道,礼法之典教矣。谦让恭敬,先人后己,有善莫名,不自矜夸,有恶莫辞不自饰非,忍辱含垢,常若畏惧,卑弱下人也。晚寝早作,不惮夙夜;执务私事,不辞剧音极烦重也易;所作必成, 手迹整理,是谓执勤也。正色端操,以事夫主;清静自守,无好戏笑;洁齐酒食,以供祖宗,是谓继祭祀也。三者苟备,而患名称之不闻,黜辱之在身,未之见也。三者苟失之,何名称之可闻,黜辱之可免哉?
  夫妇第二
  夫妇之道,参配阴阳,通达神明,信天地之宏义,人伦之大节也。是以礼贵男女之际,诗著关睢之义,由斯言之,不可不重也。夫不贤,则无以御;妇不贤,则无以事夫。夫不御妇,则威仪废缺;妇不事夫,则义理堕阙。方斯二者,其用一也。察今之君子,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,威仪之不可不整,故训其男,检以书传,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,礼义之不可不存也,但教男而不教女,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。礼,八岁始教之书,十五而至于学矣,独不可以此为则哉。
  敬顺第三
  阴阳殊性,男女异行。阳以刚为德.阴以柔为用;男以强为贵,女以弱为美。故鄙谚有云:“生男如狼,犹恐其尫生女如鼠,犹恐其虎。”然则修身莫如敬,避强莫若顺,故曰:敬顺之道,为妇之大礼也。夫敬非他,持久之谓也;夫顺非他,宽裕之谓也。持久者,知止足也,宽裕者,尚恭下也。夫妇之好,终身不离,房室周旋,遂生媟黩,媟黩既生,语言过矣,语言既过,纵恣必作,纵恣既作,则侮夫之心生矣,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。夫事有曲直,言有是非,直者不能不争,曲者不能不讼,讼争既施,则有忿怒之事矣,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。侮夫不节,谴呵从之;忿怒不止,楚挞从之。夫为夫妇者,义以和亲,恩以好合,楚挞既行,何义之存,谴呵既宣,何恩之有?恩义俱废,夫妇离行。
  妇行第四
  女有四行,一曰妇德,二曰妇言,三曰妇容,四曰妇功。夫云妇德,不必才明绝异也;妇言,不必辩口利辞也;妇容,不必颜色美丽也;妇功,不必技巧过人也。幽閒贞静,守节整齐,行己有恥,动静有法,是谓妇德;择辞而说,不道恶语,时然后言,不厌于人,是谓妇言;盥浣音管换,皆洗也。尘秽,服饰鲜洁,沐浴以时,身不垢辱,是谓妇容;专心纺绩,不好戏笑,洁齐酒食,以供宾客,是谓妇功。此四者,女人之大节,而不可乏无者也。然为之甚易,唯在存心耳。古人有言:“仁远乎哉,我欲仁,而仁斯至矣。”此之谓也。
  专心第五
  礼,夫有再娶之义,妇无二适之文,故曰:夫者,天也。天固不可违,夫故不可离也。行违神祇,天则罚之;礼义有愆,夫则薄之。故《女宪》曰:“得意一人得夫之意,是谓永毕;和谐毕世。失意一人,失夫之意。是谓永讫。讫,止也。夫妇乖离。尽于此也。”由斯言之,夫不可不求其心,然所求者,亦非谓佞媚苟亲也。固莫若专心正色。礼义居洁,耳无妄听,目无邪视,出无冶容,入无废饰,无聚会群辈,无看视门户,则谓专心正色矣。若夫动静轻脱,视听邪偷,入则乱发坏形,出则窈窕作态,说所不当道,观所不当视,此谓不能专心正色矣。
  曲从第六
  夫得意一人,是谓永毕,失意一人,是谓永讫,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。舅姑之心,岂当可失哉?物有以恩自离者,有恩于人,人反离之。亦有以义自破者也。夫虽云爱,舅姑云非,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。然则舅姑之心奈何,故莫尚于曲从矣。姑云不,音否尔而是,固宜从令。姑云是,尔而非,犹宜顺命。勿得违戾是非,争分曲直,此则所谓曲从矣。故《女宪》曰:“妇如影响顺从舅姑如影随形响应声自得欢心,焉不可赏?”
  和叔妹第七
  妇人之得意于夫主,由舅姑之爱己也;舅姑之爱己,由叔妹之誉己也。由此言之,我之臧否毁誉,一由叔妹。叔妹之心。不可失也。人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,而不能和之以求亲,其蔽也哉。自非圣人,鲜能无过,故颜子贵于能改,仲尼嘉其不贰,而况于妇人者也。虽以贤女之行,聪哲之性,其能备乎?故室人和,则谤掩,内外离,则过扬,此必然之势也。《易》曰:“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可以截金铁。”同心之言,其臭气也,如兰,此之谓也。夫叔妹者,体敌而分尊,恩疎而义亲。若淑嫒谦顺之人,则能依义以笃好,崇恩以结援。使徽美显彰,而瑕过隐塞。舅姑矜善,而夫主嘉美,声誉曜于邑邻,休光延于父母。若夫愚蠢之人,于叔则托名以自高,于妹则因宠以骄盈。骄盈既施,何和之有?恩义既乖,何誉之臻?是以美隐而过宣,姑忿而夫愠,毁訾音子,谤言也,布于中外,耻辱集于厥身,进增父母之羞,退益君子之累。斯乃荣辱之本,而显显扬否之基也,可不慎欤?然则求叔妹之心,固莫尚于谦顺矣。谦则德之柄,顺则妇之行,知斯二者,足以和矣。《诗》云:“在彼无恶,在此无射。”此之谓也。
  蔡中郎《女训》
  名邕,字伯喈,东汉人。
  谨按女子,自离提抱,无论富贵贫贱,鲜不日有事于盥洗梳栉者也。此编以修容喻修身,因其所共晓,而导以所未明;即其所习为,而责以所未能。眼前指点,何其亲切而有味也。女子虽至愚,三復斯训,能不揽镜而有悟乎?
  心犹首面也,是以甚致饰焉。面一旦不修,则尘垢秽之;心一朝不思善,则邪恶入之。咸知饰其面,不修其心,惑矣。夫面之不饰,愚者谓之丑;心之不修,贤者谓之恶。愚者谓之丑,犹可,贤者谓之恶,将何容焉?故览照拭面,面宜洁净。则思其心之洁也;傅粉,粉宜调和。则思其心之和也;加粉,粉宜鲜明。则思其心之鲜也;泽发,发宜润泽, 则思其心之润也;用栉,栉以理乱丝。则思其心之理也;立髻,髻宜端正。则思其心之正也;攝鬓,鬓宜整齐。则思其心之整也。
  宋尚宫女论语
  宋若昭,贝州人,世以儒闻。父棻,好学,生五女,若华、若昭、若伦、若宪、若荀,皆慧美能文。若昭文词高洁,不愿归人,欲以文学名世。若华著《女论语》,若昭申释之。唐贞元中,诏入禁中,试文章,论经史,俱称旨。若昭以曹大家自许,帝嘉其志,称为女学士,拜内职,官尚宫,掌六宫文学,兼教诸皇子、公主,皆事之以师礼,号曰宫师。
  谨按:若华托曹大家之意,集为女训,名曰《女论语》,其妹若昭申释之。夫《论语》,圣贤问答之言也,可与之并列乎?然吾观曲礼内则,所载葱薤酒浆,纷帨刀砺,纖悉具备,盖至道不离乎居室日用之常,而圣贤垂训,无非欲人言动举止,悉合于当然之则,《论语》二十篇,亦岂在高远哉?兹编条分缕晰,便于诵习,言虽浅俚,事实切近,妪媪孩提,皆可通晓。苟如斯训,亦不愧于妇道矣。
  立身章第一
  凡为女子,先学立身。立身之法,惟务清贞。清则身洁,贞则身荣。行莫回头,語莫掀唇。坐莫动膝,立莫摇裙。喜莫大笑,怒莫高声。内外各处,男女异群。莫窥外壁,莫出外庭。男非眷属,莫与通名。女非善淑,莫与相亲。立身端正,方可为人。
  学作章第二
  凡为女子,须学女工。纫麻缉苎,粗细不同。车机纺织,切勿匆匆。看蚕煮茧,晓夜相从。采桑摘柘,看雨占风。滓湿即替,寒冷须烘。取叶饲食,必得其中。取丝经纬,丈疋成工。轻纱下轴,细布入筒。绸绢苎葛,织造重重。亦可货卖。亦可自缝。刺鞋作袜,引线绣绒。缝联补缀,百事皆通。能依此语,寒冷从容。衣不愁破,家不愁穷。莫学懒妇,积小痴慵。不贪女务,不计春冬。针线粗率,为人所攻。嫁为人妇,耻辱门风。衣裳破损, 牵西遮东。遭人指点,耻笑乡中。奉劝女子,听取言终。

  学礼章第三
  凡为女子,当知礼数。女客相过,安排坐具。整顿衣裳,轻行缓步。敛手低声,请过庭户。问候通时,从头称叙。答问殷勤.轻言细语。备办茶汤,迎来递去。莫学他人,抬身不顾。接见依稀,有相欺侮,如到人家。当知女务,相见传茶,即通事故。说罢起身,再三辞去。主若相留,礼筵待遇。酒略沾唇。食无又筋。退盏辞壶,过承推拒。莫学他人,呼汤呷醋。醉后颠狂,招人怨恶。当在家庭,少游道路。生面相逢,低头看顾。莫学他人,不知朝暮。走遍乡村,说三道四。引惹恶声,多招骂怒。辱贱门风,连累父母。损破自身,供他笑具。如此之人,有如犬鼠。
  早起章第四
  凡为女子,习以为常。五更鸡唱,起着衣裳。盥漱已了,随意梳妆。拣柴烧火,早下厨房。摩锅洗镬,煮水煎汤。随家丰俭,蒸煮食尝。安排蔬菜,炮豉舂姜。随时下料,甜淡馨香。整齐碗碟,铺设分张。三餐饱食,朝暮相当。莫学懒妇,不解思量。日高三丈, 犹未离床。起来已晏,却是惭惶。未曾梳洗,突入厨房。容颜龌龊,手脚慌忙。煎茶煮饭,不及时常。又有一等, 餔餟争尝。未曾炮馔,先已偷藏。丑呈乡里,辱及爷娘。被人传说,岂不羞惶?
  事父母章第五
  女子在堂,敬重爹娘。每朝早起,先问安康。寒则烘火,热则扇凉。饥则进食,渴则进汤。父母检责,不得慌忙。近前听取,早夜思量。若有不是,改过从长。父母言语,莫作寻常。遵依教训,不可强梁。若有不谙,细问无妨。父母年老,朝夕忧惶。补联鞋袜,做造衣裳。四时八节,孝养相当。父母有疾,身莫离床。衣不解带,汤药亲尝。祷告神祇,保佑安康。设有不幸,大数身亡。痛入骨髓,哭断肝肠。劬劳罔极,恩德难忘。衣裳装殓,持服居丧。安埋设祭,礼拜家堂。逢周遇忌,血泪汪汪。莫学忤逆,不敬爹娘。才出一语,使气昂昂。需索陪送,争竞衣装。父母不幸,说短论长。搜求财帛,不顾哀丧。如此妇人,狗彘豺狼。
  事舅姑章第六
  阿翁阿姑,夫家之主。既入他门,合称新妇。供承看养,如同父母。敬事阿翁,形容不睹。不敢随行,不敢对语。如有使令,听其嘱咐。姑坐则立,使令便去。早起开门,莫令惊忤。洒扫庭堂,洗濯巾布。齿药肥皂,温凉得所。退步阶前,待其浣洗。万福一声,即时退步。整办茶盘,安排匙筋。香洁茶汤,小心敬递。饭则软蒸,肉则熟煮。自古老人,齿牙疏蛀。茶水羹汤,莫教虚度。夜晚更深,将归睡处。安置相辞,方回房户。日日一般,朝朝相似。传教庭帏,人称贤妇。莫学他人,跳梁可恶。咆哮尊长,说辛道苦。呼唤不来,饥寒不顾。如此之人,号为恶妇。天地不容,雷霆震怒。责罚加身,悔之无路。
  事夫章第七
  女子出嫁,夫主为亲。前生缘分,今世婚姻。将夫比天,其义匪轻。夫刚妻柔,恩爱相因。居家相待,敬重如宾。夫有言语,侧耳详听。夫有恶事,劝谏谆谆。莫学愚妇,惹祸临身。夫若出外,须记途程。黄昏未返,瞻望相寻。停灯温饭,等候敲门。莫学懒妇,先自安身。夫如有病,终日劳心。多方问药,遍处求神。百般治疗,愿得长生。莫学蠢妇,全不忧心。夫若发怒,不可生嗔。退身相让,忍气低声。莫学泼妇,斗闹频频。粗丝细葛,熨贴缝纫。莫教寒冷,冻损夫身。家常茶饭,供待殷勤。莫教饥渴,瘦瘠苦辛。同甘同苦,同富同贫。死同葬穴,生共衣衾。能依此语,和乐瑟琴。如此之女,贤德声闻。
  训男女章第八
  大抵人家,皆有男女。年已长成,教之有序。训诲之权,亦在于母。男入书堂,请延师傅。习学礼仪,吟诗作赋。尊敬师儒,束脩酒脯。女处闺门,少令出户。唤来便来,唤去便去。稍有不从,当加叱怒。朝暮训诲,各勤事务。扫地烧香,纫麻缉苎。若在人前,教他礼数。莫纵娇痴,恐他啼怒。莫纵跳梁,恐他轻侮。莫纵歌词,恐他淫污。莫纵游行,恐他恶事。堪笑今人,不能为主。男不知书,听其弄齿。斗闹贪杯,讴歌习舞。官府不忧,家乡不顾。女不知礼,强梁言语。不识尊卑,不能针指。辱及尊亲,有玷父母。如此之人,养猪养鼠。
  营家章第九
  营家之女,惟俭惟勤。勤则家起,懒则家倾。俭则家富,奢则家贫。凡为女子,不可因循。一生之计,惟在于勤。一年之计,惟在于春。一日之计,惟在于寅。奉箕拥帚,洒扫灰尘。撮除邋遢,洁静幽清。眼前爽利,家宅光明。莫教秽污,有玷门庭。耕田下种,莫怨辛勤。炊羹造饭,馈送频频。奠教迟慢,有误工程。积糠聚屑,喂养孳牲。呼归放去,检点搜寻。莫教失落,扰乱四邻。夫有钱米,收拾经营。夫有酒物,存积留停。迎宾待客,不可偷侵。大富由命,小富由勤。禾麻菽麦,成栈成囷。油盐椒豉,盎甕装盛。猪鸡鹅鸭,成队成群。四时八节,免得营营。酒浆食馔,各有余盈。夫妇享福,懽笑欣欣。
  待客章第十
  大抵人家,皆有宾主。洗涤壶瓶,抹光橐子。准备人来,点汤递水。退立堂后,听夫言语。细语商量,杀鸡为黍。五味调和,菜蔬齐楚。茶酒清香,有光门户。红日含山,晚留居住。点烛擎灯,安排卧具。钦敬相承,温凉得理。次晓相看,客如辞去。酒饭殷勤,一切周至。夫喜能家,客称晓事。莫学他人,不持家务。客来无汤,慌忙失措。夫若留人,妻怀嗔怒。有筯无匙,有盐无醋。打男骂女,争啜争哺。夫受惭惶,客怀羞惧。有客到门,无人在户。须遣家童,问其来处。当见则见,不见则避。敬待茶汤,莫缺礼数。记其姓名.询其事务。等得夫归,即当说诉。奉劝后人。切依规度。
  和柔章第十一
  处家之法,妇女须能。以和为贵,孝顺为尊。翁姑嗔责,曾如不曾。上房下户,子姪宜亲。是非休习,长短休争。从来家丑,不可外闻。东邻西舍,礼数周全。往来动问,款曲盘旋。一茶一水,笑语忻然。当说则说,当行则行。闲是闲非,不入我门。莫学愚妇,不问根源。秽言污语,触突尊贤。奉劝女子,量后思前。
  守节章第十二
  古来贤妇,九烈三贞。名标青史,传到于今。后生宜学,勿曰难行。第一贞节,神鬼皆钦。有女在室,莫出閨庭。有客在户,莫露声音。不谈私语,不听淫音。黄昏来往,秉烛掌灯。暗中出入,非女之经。一行有失,百行无成。夫妻结发,义重千金。若有不幸,中路先倾。三年重服,守志坚心。保家持业,整顿坟茔。殷勤训子,存殁光荣。此篇论语,内范仪刑。后人依此,女德昭明。幼年切记,不可朦胧。若依此言,享福无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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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
发表于 2014-4-10 15:08:58 |只看该作者
吕近溪《女小儿语》
  公名得胜,明嘉靖时,宁陵人。

  谨按:近溪先生小儿语,已刊入养正遗规,兹篇其专训女子者也。警醒透露,无一字不近人情,无一字不合正理,其言似浅,其义实深,闺训之切要,无有过于此者。凡为女子,童而习其词,长而通其义,时时提撕,事事效法,庶乎女德可全,虽以之终身焉可也。

  四言
  少年妇女,最要勤谨,比人先起,比人后寝。 争着做活,让着吃饭,身懒口馋,惹人下贱。
  米面油盐,盘碟匙箸,一切家火,放在是处。 件件要能,事事要会,人巧我拙,见他也愧。
  口要常漱,手要常洗,避人之物。藏在背里。 脚手头脸,女人四强,身子不顾,人笑爷娘。
  衣服整齐,茶饭洁净,污浊邋遢,诸人厌憎。 一斗珍珠,不如升米,织金妆花,再难拆洗。
  刺凤描鸾,要他何用,使的眼花,坐成劳病。 妇女妆束,清修雅淡,只在贤德,不在打扮。
  不良之妇,穿金戴银,不如贤女,荆钗布裙。 剩饭残茶,都要爱惜,看那穷汉,糠土也吃。
  一米一丝,贫人汗血,舍是阴陟,费是作孽。 笑休高声,说要低语,下气小心,才是妇女。
  偷眼瞧人,偷声低唱,又惹是非,又不贵相。 古分内外,礼别男女,不避嫌疑,招人言语。
  孝顺公婆,比如爷娘,随他宽窄,不要怨伤。 尊长叫人,接声就叫,若叫不应,自家先到。
  长者当让,尊者当敬,任他难为,只休使性。 事无大小,休自主张,公婆禀问,夫主商量。
  夫是你天,不可欺心,天若塌了,那里安身。 也休要强,也休撒暴,惧内凌夫,世人两笑。
  夫不成人,劝救须早,万语千言,要他学好。 相敬如宾,相成如友,媟狎谑戏,夫妇之丑。
  久不生长,劝夫取妾,妾若生子,你也不绝。 家中有妾,快休嚷闹,邻家听的,只把你笑。
  越争越生,越嚷越恼,不如贤惠,都见你好。 夫若不平,妾若不顺,你做好人,自有公论。
  大伯小叔,小姑妯娌,你不让他,那个让你。 骂尽他骂,说尽他说,我不还他.他也脸热。
  百年相处,终日相见,千忍万忍,休失体面。 既是一家,休要两心,外合里差,坏了自身。
  母家夫前,休学语言,讲不清白,落个不贤。 让的小人,才是君子,一般见识,有甚彼此。
  休要搬舌,休要翻嘴,招对出来,又羞又悔。 邪书休看,邪话休听,邪人休见,邪地休行。
  宁好明求,休要暗起,一徧发觉,百徧是你。 也休心粗,也怕手慢,不痒不疼,忙时没干。
  看养婴儿,切戒饱煖,些须过失,就要束管。 水火剪刀,高下跌磕,生冷果肉,小儿毒药。
  邻里亲戚,都要和气,情性温热,财物周济。 也要仔细,也要宽大,作事刻薄,须防祸害。
  只夸人长,休说人短,人向你说,只听休管。 手下之人,劳苦饥寒,知他念他,凡事从宽。
  三婆师婆、媒婆、卖婆二妇娼妇、唱妇休教入门,倡扬是非,惑乱人心。
  房中说话,常要小心,傍人听去,惹笑生嗔。 门户常关,箱柜常锁,日日紧要,防盗防火。
  多积阴陟,少积钱财,儿孙若好,钱去还来。 安分知足,休生暴怨,天不周全,地有缺欠。
  任从受气,留着本身,自家寻死,好了别人。
  三从四德,妇人常守,犯了五出,不出也丑。无子、有恶疾,皆非其罪。
  妇人好处,温柔方正,勤俭孝慈,老成庄重。 妇人歪处,轻浅风流,性凶心狠,又懒又丢。
  贤妻孝妇,万古传名,不贤不孝,枉活一生。

  杂言
  买马不为鞍镫,取妻却争赔赠。 妇人好吃好坐,男子忍寒受饿。
  妇人口大舌长,男子家败身亡。 打骂休得烦恼,受些气儿灾少。
  谁好与我斗气,是我不可人意。 妇人声满四邻,不恶也是凶神。
  美女出头,丈夫该愁。必惹杀夫之祸。 孤儿寡妇,只要劲做。能自树立。
  絮聒老婆琐性子,一件事儿重个死。 好听偷瞧,自家寻气。妆哑推聋,倒得便益。
  仆隶没贤德的主儿护短之故。娘家没不是的女儿溺爱之故。 新来媳妇难得好,耐心调教休烦恼。
  只怨自家有不是,休怨公婆难服事。 公婆夫婿掌生死,心高气傲那里使。
  家教宽中有严,家人一世安然。 人有廉耻好化,面色甚似打骂。
  妇人败坏说夫婿,开口没你是处。 大妇爱小妻,贤名天下知;继母爱前男,贤名天下传。

  吕新吾《闺范》有序

  先王重阴教,故妇人有女师,讲明古语,称引昔贤。令之谨守三从,克尊四德,以为夫子之光,不贻父母之辱。自世教衰,而闺门中人,竟异之礼法之外矣。生闾阎内,惯听鄙俚之言;在富贵家,恣长骄奢之性。首满金珠,体徧毂罗,态学轻浮,语习儇巧,而口无良言,身无善行。舅姑妯娌,不传贤孝之名,乡党亲戚,但闻顽悍之恶.则不教之故,迺高之者,弄柔翰,逞骚才,以夸浮士,卑之者,拨俗弦,歌艳语,近于倡家,则邪教之流也。闺门万化之原。审如是,内治何以修哉?女训诸书,昔人备矣,然多者难悉,晦者难明,杂者无所别白,淡无味者,不能令人感惕。闺人无所持循,以为诵习。余读而病之,乃拟《列女传》,辑先哲嘉言,诸贤善行,绘之图像。其奇文奥义,则间为音释。又于每类之前,各题大指,每传之后,各赞数言,以示激劝。嗟夫!孝贤贞烈,根于天性。彼流芳百世之人,未必读书,而诵习流芳百世者,乃不取法其万一焉,良可愧矣。予因序前贤以警后学云。宁陵吕坤书。
  谨按:吕新吾先生,凡有著述,悉有功于世道人心,予录之以为世劝者屡矣。闺范一编,前列嘉言,后载善行,复绘之为图,系之以赞,无非欲儿女子见之,喜于观览,转相论说,因事垂训,实具苦心。当时士林,乐诵其书,摹印不下数万本,直至流布宫禁。其中由感生愧,由愧生奋,巾帼之内,相与劝于善,而远于不善者,盖不知凡几也。今限于卷帙,不復绘图,择其言之尤切,行之尤显者,录为一卷。虽于原编,仅十之三四,而子道、妇道、母道。胥备焉。所载懿行,可以动天地,泣鬼神,至今读之,凛凛犹有生气。诚哉!地维赖以立,天柱赖以尊,孰谓女德为无关轻重哉?



  嘉言
  《列女传》曰:“古者妇人妊子,寝不侧,坐不边,立不跸,一不食邪味,割不正不食,席不正不坐,目不视邪色,耳不听淫声,夜则令瞽诵诗,道正事。如此,则生子形容端正,才德过人矣。”

  孔子曰:“妇人,伏于人也。是故无专制之义,有三从之道,无所敢自遂也。教令不出闺门,事在馈食之间而已矣。”

  是故女及日。乎闺门之内,不百里而奔丧。有三年之嵌,则越境。事无擅为,行无独成。叅参知而后动,可验而后言。书不游庭,夜行以火。所以正妇德也。
  女有五不取:逆家不忠不孝,子不取;乱家内外淫嬻,子不取;世有刑人弃于官法。不取;世有恶疾天疱癞风,体气之种,不取;丧父长子,无家教,不取。

  妇有七去:不顺父母去,无子去,淫去,妒去,有恶疾去,多言去,窃盗去。
  有三不去:有所取娶时父兄在,无所归而今父兄不在,不去;与更三年丧,不去;先贫贱,后富贵,不去。
  士昏礼曰:“父醮子,命之曰:‘往迎尔相,承我宗事。嗣先祖勖帅以敬,先妣之嗣,若则有常。’子曰:‘诺。唯恐弗堪,不敢忘命。’”
  父送女,命之曰:“戒之无非为敬之勉善行,夙夜无违命舅姑夫子之令。”母施衿结帨,曰:“勉之,敬之,夙夜无违宫事。”庶母及门内施鞶,申之以父母之命,命之曰:“敬恭言敬又言恭,恐其忽忘也。听尔父母之言,夙夜无愆过也,视诸衿鞶。”

  视衿鞶。则思父母之命矣。衿鞶二带,欲其重重收敛,帨欲其日日清洁。真西山曰:“夫之道,在敬身以帅其妇;妇之道,在敬身以承其夫。孰谓闺门为放肆之地,夫妇为亵押之人哉?”

  文中子王通曰:“婚娶而论财,夷虏之道也,君子不入其乡。古者男女之族,各择德焉,不以财为礼。早婚少聘,教人以偷真性早凿,情欲早肆;妾媵无数,教人以乱。且贵贱有等,一夫一妇,庶人之职也。”

  匡衡曰:“匹配之际,生民之始,万福之原。婚姻之礼正,然后,品物遂而天命全。孔子论诗,以《关睢》为首,言太上者,民之父母,后夫人之行,不侔似也。乎天地,则无以奉九庙神灵之统,而理九宫万物之宜,故诗曰:‘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’言能致极也。其贞淑,不贰其操节操始终如一。情欲之感,无介乎容仪,宴私之意,不形于动静,然后可以配至尊天子。而为宗庙主。此纲纪之首,王教这端也。”

  吴虞翻与其弟书曰:“长子容当为求妇。远求小姓,足使生子。天福其人,不在贵族。芝草无根,醴泉无源。”

  柳开仲涂曰:“皇考治家孝且严。旦望诸妇等拜堂下毕,即上手低面,听我皇考训诫曰:‘人家兄弟,无不义者,尽因娶妇入门,异姓相聚,争长竞短,渐渍日闻,偏爱私藏,以致背戾,分门割户。患若贼仇,皆汝妇人所作。男子刚肠者几人,能不为妇言所惑,吾见罕矣。若等宁有是耶?’退则惴惴,不敢出一语,为不孝事。开辈抵此,赖之得全其家云。”

  愚尝谓妇人有五认得,认得丈夫是自家丈夫,子女是自家子女,财帛是自家财帛,父母兄弟是自家父母兄弟,奴仆是自家奴仆,其夫家尊卑长幼,俱是路人。妯娌皆怀此心,家产安得不分?妇人日浸此言,兄弟安得无嫌?谚曰:“兄弟一块肉,妇人是刀锥。”言任其剜割也。“兄弟一釜羹,妇人是盐梅。”言任其调和也,妇人可畏哉!大抵妇人轻利而寡言,恩多而怨少,庶几不作人家灾星祸鬼云。

  司马温公曰:“凡议婚姻,当先察婿与妇之性行,及家法何如,勿苟慕其富贵。壻苟贤矣,今虽贫贱,安知异时不富贵乎?苟为不肖,今虽富贵,安知异时不贫贱乎?妇者,家之所由盛衰也。苟慕一时之富贵而娶之,彼挟富贵,鲜有不轻其夫,而傲其舅姑者。养成骄妬之性,异日为患,庸有极乎?借使因妇财以致富,依妇势以取贵,苟有丈夫之志气,能无愧耶?”

  又曰:“女子六岁,始习女工之小者。七岁诵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。九岁讲解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及《女诫》之类,略晓大义。今人或教女子以作歌诗,执俗乐,殊非所宜也。”
  安定胡先生曰:“嫁女必须胜吾家者。胜吾家,则女之事人,必钦必戒。娶妇,必须不若吾家者。不若吾家则妇事舅姑,必执妇道。”
  《颜氏家训》曰:“妇主中馈,唯事酒食衣服之礼耳。国不可使预政,家不可使干蛊。如有聪明才智,识达古今,正当辅佐君子,劝其不足。必无牝鸡晨鸣以致祸也。”

  兄弟者,分形连气之人也。方其幼也,父母左提右挈,前襟后裾,食则同案,衣则传服,学则之业,游则共方。虽有悖乱之人,不能不相爱也。及其壮也,各妻其妻,各子其子,虽有笃原之人不能不少衰也,娣姒之比兄弟,则疏薄矣。今使疏薄之人,而节量亲厚之恩,犹方底而圆盖,必不合矣。唯友悌深至,不为傍人之所移者免夫。”

  《李氏女戒》曰:“贫者安其贫,富者戒其富。”又云:“弃和柔之色,作娇小之容,是为轻薄之妇人。藏心为情,出口为语。言语者,荣辱之枢机,亲疏之大节也。亦能离坚合异,结怨兴仇,大则覆国亡家,小则六亲离散。是以贤女谨口,恐招耻谤,或在尊前,或居閒处,未尝触应答之语,他人话,傍边接声,发謟谀之言,不出无稽之词,不为调戏之事,不涉秽浊,不处嫌疑。”
 善行
  女子之道   妇道母仪,始于女德,未有女无良而妇淑者也。故首女道。
  孝女。女耒适人,与子同道。孝子难,孝女为尤难。世俗女子在室,自处以客,而母亦客之。子道不修,母顾共衣食事之焉,养骄修态,易怨轻悲,亦未闻道矣,今录其可法者。
  齐景公有爱槐,使衍守之,下令曰:“犯槐者刑,伤槐者死。”于是衍醉而伤槐。景公怒,将杀之。女婧惧,乃造晏子请曰:“妾父衍,先犯君令,罪固当死。妾闻明君之治国也,不为畜伤人,不以草伤稼。今吾君以槐杀妾之父,孤妾之身,妾恐邻国闻之,谓君爱树而贼人也。”晏子惕然。明日朝,谓景公曰:“君极土木以匮民,又杀无罪以滋虐,无乃殃国乎?”公曰:“寡人敬受命矣。”即罢守槐之役。而赦伤槐者。
  吕氏曰:势之尊,惟理能屈之,是故君子贵理直。伤槐女之言,岂独能救父死.君相能用其言也。齐国其大治乎!

  女娟者,赵简子夫人也。初简子伐楚,与津吏期。简子至,津吏醉不能渡,简子欲杀之。娟对曰:“妾父闻主君来渡不测之水,祷祀九江三淮之神,既祭饮福,不胜杯酌余沥,醉至于此。妾愿以贱躯代父之死。”简子曰:“非女子之罪也。”娟曰:“妾父尚醉,恐其身不知痛,而心不知非也,愿醒而伏辜焉。”简子释其父而弗诛。
  齐太仓女者,汉太仓令淳于意之少女.名缇萦。公有女五人,无子。公有罪当刑,诏系长安。会逮,公骂曰;“生女不生男,缓急非有益。”缇萦悲泣随之,至长安,上书曰:“妾父为吏,齐中皆称廉平。今坐法当刑,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,刑者不可復属,虽欲改过自新,其道无由也。妾愿入身为官婢,以赎父罪,使得自新。”书奏,天子怜其意,乃除肉刑。淳于公遂得免焉。
  吕氏曰:生男未必有益。顾用情何如耳?若缇萦者,虽谓之有子可也。为人子者,可以愧矣。
  曹娥者,上虞曹旴之女也。旴能抚剑长歌,婆娑乐神。以汉建安二年五月五日,迎伍君,逆涛而上,为水所没,不得其尸。娥年十四,沿江号哭,十七昼夜不绝声,遂自投江以死。经五日,抱父尸出。县长度尚,改葬娥于江南道傍,为立碑焉。           吕氏曰:曹娥求父,十有七日,而孝念不衰。投江五日,而负尸以出,至诚所格,江神效灵,千古谈及,使人挥泪,江名曹娥,万古流芳矣。

  卢氏,永嘉人。一日与母同行,遇虎将噬母。女以身当之,虎得女,母乃免。后有人见其跨虎而行,里人建祠于永宁乡。宋理宗朝,封曰孝祐。
  吕氏曰:世岂有不畏虎之人哉?况一胆怯女子,独当母前,惟恐虎不我噬焉,此何心或?一情所笃,万念俱忘。虎何尝噬卢氏,天固假之以章孝应耳。

  谢小娥,幼有志操,许聘段居真。父与居真同为商贩,盗申兰申春杀之。小娥诡服为男子,托庸申家。因群盗,饮酒,兰春与群盗皆醉卧,娥闭户斩兰首,大呼捕贼。乡人擒春,得赃巨万。娥乃祝发为尼。
  吕氏曰:小娥之节孝无论,至其智勇有伟丈夫所不及者。娥许聘未嫁,一柔脆女子耳。谁为之谋,又何敢与他人谋,乃托身于危身之地,遂其难遂之心,何智深而勇沉耶!吾谓之女子房,卒之祝发,抑赤松与游之,类乎?

  葛妙真,元宣城民家女。九岁,闻日者言母年五十,当死。妙真即悲忧祝天,誓不嫁,终日斋素,以延母年。母后年八十一卒。事上,赐旌异。
  吕氏曰:葛妙真笃母子之情,废夫妇之道,可谓卓绝之行,纯一之心矣。人定胜天,孰谓命禀于有生之初哉?

  袁氏女,元溧水人,年十五。其母严氏孀居,极贫,病瘫痪,卧于床,女事母极孝。至正中,兵火延其里,邻妇强女出避,女泣曰:“我何忍舍母去乎?”遂入室抱母,力不能出,共焚而死。
  吕氏曰:袁氏以孱弱女子,抱病废之母以出,岂不量力,意甘同死,不忍使母之独死耳。道固当尔,则杀身乃所以成仁乎。

  康孝女,明济源人。父友贤,年老无子.择王珏入壻。女劝母纳妾,生子,而乏乳。女亦生女,遂舍之,乳其弟,曰:“吾父老矣,女可得,而弟不可再得也。”母尝遘疾甚,女尝粪甘苦。夫早没,誓不再适。时人称之。
  吕氏曰:康女事亲之孝,爱弟之友,从夫之贞,是谓三不可及。

  烈女。女子之道,守正待求。不惟从一而永终,亦须待礼而正始。命之不谷,时与愿违,朱颜无自免之术,白刃岂甘心之地,然而一死之外,更无良图。所谓舍生取义者也。
  奉天窦氏,有二女,长者年十九,幼者年十六,少有志操,皆美姿容。永泰中,群盗数千人,剽掠其村。二女匿岩穴间,盗曳出之,驱迫以前,临壑谷,深数百尺。其姊曰:“吾宁就死,义不受辱。”即投崖而死。盗方惊骇,其妹继之。折足,破面流血。群盗舍之而去。京兆尹第五琦嘉其贞烈,奏之。诏旌表门闾,永免其家丁役。
  詹氏女,绍兴初,年十七。淮寇号“一窠蜂”,破芜湖。女叹曰:“父子俱无生理,我计决矣。”顷之,贼至,执其父兄,将杀之,女泣拜曰:“妾虽窭陋,愿相从,赎父兄命。不然,且同死,无益也。”贼释父兄缚。女麾之曰:“亟走,无相念,我得侍将军足矣。”从贼行数里,过市东桥,跃入水中死。贼相顾骇叹而去。
  吕氏曰:宋儒有云,死天下事易,成天下事难。故圣人贵德,尤贵有才之德。詹女委曲数言,忍死数里,而父兄俱脱于兵刃之下。向使骂贼不屈,阖门被害,岂不烈哉?而一无所济,智者惜之。若詹烈女,可为处变法矣。

  贞女。女子守身,如持玉卮,如捧盈水,心不欲为耳目所变,迹不欲为中外所疑,然后可以完坚白之节,成清洁之身,何者?丈夫事业在六合,苟非嬻伦,小节犹足自赎,女子名节在一身,稍有微瑕,万善不能相掩。然居常处顺,十女九贞。惟夫消磨糜烂之际,金久炼而愈精;滓泥污秽之中,莲含香而自洁。则点节者,亦十九也。故取贞女以示训焉。

  江南有一女子,父系狱,无兄弟供朝夕,女与嫂往省之。过高郵,其郡蚊盛,夜若轰雷,非帐中不能避。有男子招入帐者,嫂从之。女曰:“男女别嫌,阿家为准,而可入也?”独宿草莽中。行数日,竟为蚊嘬而死.筋有露者。士人立祠祀之,世传为露筋庙。
  吕氏曰:高郵不志其事,而有祠,吾里人有谒其祠者,又载之刘叔刚启蒙故事云。嗟夫!姑嫂同行,旦夕不相离,即投民舍,少避须臾,谁得而议之?贞女守礼爱名,重于生死,固如此。古侍从无人,虽母子父女不同室。近世远别之道不明,即心可自信,而迹易生疑,无别而不苟合者有矣,未有苟合而不始于无别者也。故先王远男女于天壤。明嫌微于毫发,岂惟口语是忧,而实死亡祸败之为惧也。

  廉女。视利如尘垢,若将凂焉者也。
  曹修古知兴化军,卒于官,贫不能归葬。宾佐赠钱五十万,妻欲受之,季女泣白其母曰:“我先人在,未尝受宾佐餽遗,奈何以赙钱累其身后?”母从之,尽郤不受。
  吕氏曰:父之廉见信于女。女爱父以德。宁不能归葬,而不受宾佐之赠焉,此岂世俗之见所能及哉?礼,丧有赙,孔孟亦所不辞,吾未见女予之狷介如是者。故录之以示训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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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10:40 |只看该作者
  夫妇之道
  易之家人曰:“夫夫妇妇而家道正。夫义妇顺,家之福也。”故择夫妇之贤者以示训焉,使知刑于之化,不独责之丈夫,而同心协德,亦有力焉。
  晋冀邑人卻缺,夫妇相敬如宾客。一日缺耨。乃豆切,耘也。其妻馌,音叶,送饭。持飱奉夫甚谨,缺亦敛容受之。晋大夫臼季,过而见之,载以归,言诸文公曰:“敬,德之聚也。能敬,必有德。德能治民,君请用之。”文公以为下军大夫。
  吕氏曰:夫妇非疏远之人,田野非几席之地,馌饷非献酬之时,却缺夫妇,敬以相将,观者欣慕焉,则事事有容,在在不苟,可知矣。余尝谓闺门之内,离一礼字不得,而夫妇反目,则不以礼节之故也。却缺夫妇真可师哉!
  汉鲍宣妻桓氏,字少君。宣尝就少君父学,父奇其清苦,以少君妻之,资装甚盛。宣不悦曰:“少君生富骄,习美饰,而吾实贫贱,不敢当。”妻曰:“大人以先生修德守约,故使妾侍执巾栉。既承奉君子,唯命是从。”宣笑曰:“能如是,是吾志也。”妻乃悉归侍御服饰,更着短布裳,与宣共輓鹿车。归乡里,拜姑礼毕,提甕出汲。修行妇道,乡邦称之。
  吕氏曰:少君以富家少女,幡然甘贫妇之行,毁妆露面,汲水輓车。古称习气难脱,士君子累岁穷年,不能渐变,而况斯妇乎!少君可谓勇于义矣。鲍宣甘心苦节,视势利纷华,若将浼焉,岂不介石君子哉?乃有利妇家之财。得之则喜,不得则怒,日填溪壑而不足者,视此当亦汗颜。
  吕荣公夫人仙源,夫人字也。尝言与侍讲为夫妇,相处六十年,未尝一日有面赤。自少至老,虽衽席之上,未尝戏笑。
  吕氏曰:夫妇之间,以狎昵始,未有不以怨怒终者。荣公夫妇,惟其衽席无嬉戏.是以终身无面赤,吾录之以为夫妇居室之法云。
  妇人之道
  妇人者,伏于人者也。温柔卑顺,乃事人之性情。纯一坚贞,则持身之节操。至于四德,尤所当知。妇德尚静正,妇言尚简婉,妇功尚周慎,妇容尚閒雅。四德备,虽才拙性愚,家贫貌陋,不能累其贤;四德亡,虽奇能异慧,贵女芳姿,不能掩其恶。今采古人之贤者。
  兼德。妇人备有众善。一长不足以尽之也。故列诸首。
  明帝后马氏,伏波将军援之女也。谦抑节俭,不私所亲。肃宗即位,欲封诸舅,太后不听。明年夏,大旱,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。太后乃下诏曰:“凡言事者,皆欲媚朕以希恩耳。昔王氏同日五候,其时黄雾四塞,不闻澍雨甘雨之应。田窦貴宠横恣,倾覆之祸,为世所传。故先帝慎防舅氏,不令在枢机之位。诸子之封,裁令半楚淮阳诸国。尝谓我子不得与先帝子等,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?吾为天下母,而身服大练粗熟绢布,食不求甘,左右但着布帛,无香薰之饰者,欲以身率下也。”
  吕氏曰:士庶人女,莫不私其所亲,况太后耶!明德惩田窦五王之横,裁抑外家,不令封侯。身为天下母,而衣大练之衣,无三味之膳,敦节俭以为天下先。非甚盛德,何能割恩任怨,约己率人若此哉?吾首录之以为妇道倡。
  敬姜者,鲁穆伯之妻,文伯之母,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。文伯相鲁,退朝,敬姜方绩。文伯曰:“以歜音出文伯名之家,而主大夫之妻称主犹绩,惧干季孙之怒,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。”敬姜叹曰:“鲁其亡乎!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耶。居,吾语女:‘昔圣王之于民也,择瘠音即土而处之,劳而用之,故长王天下。夫民劳则思。思则善心生。逸则淫,淫则忘善,忘善而恶心生。沃土之民不材,淫也。瘠土之民向义,劳也。是故天子公侯,王后夫人,莫不旦暮优勤,各修其职业。今我寡也,尔又在下位,朝夕虔事,犹怨忘先人之业,况敢怠耶!”季康子尝至,敬姜纏音委,斜开。门而与之言,不逾阈。仲尼谓敬姜别于男女之礼矣。
  吕氏曰:敬姜之内教备矣,无一而不善,可为妇人持身之法。
  乐羊子妻,不知何氏女。羊子尝行路,得遗金一饼,与其妻。妻曰:“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,廉者不受嗟来之食,况拾金以污其行乎!”羊子大惭,乃捐于野。尝远寻师,学一年来归,妻跪问故。羊子曰:“久行怀思,无他意也。”妻乃引刀就机而言曰:“此织生自蚕茧,成于机杼。一丝之累,以至于寸。累寸不已,遂成丈匹。今若断斯织也,则捐成功,废时月。夫子积学,当日有成。若中道而归,何异断斯织乎?”羊子感其言,还就学,七年不反。妻躬勤养姑,又远馈羊子,俾之卒业。尝有盗入其家,欲犯之不得,乃劫其姑。妻闻,操刀而出。盗曰:“速从我!不从,我杀汝姑!”妻仰天恸哭,举刀刎颈而死。盗大惭,舍其姑而去。太守闻之,赐钱帛,以礼葬之,号曰贞义。
  吕氏曰:贤哉,乐羊子之妻乎!遗金不受。临财之义也;乐守寂寥,爱夫之正也;甘心自杀,处变之权也。值此节孝难全之会,一死之外,无他图矣。史逸其名,惜哉!
  李五妻张氏,济南邹平县人,年十八,夫戍福建之福宁州,死于戍。时舅姑老,家贫无子,张蚕绩以为养。及舅姑殁,张叹曰:“夫死数千里外,不能归骨以葬者。以舅姑无依,不能远离也。今大事尽矣,而夫骨终弃远土,妾何以生?”乃卧积冰上,誓曰:“使妾若能归夫骨以葬,即幸不冻死。”卧月余不死。乡人异之,乃相率赠以钱粮。大书其事于衣以行,由邹平至福宁,五千余里,不四十日而至。其姪补戍在焉。张氏见之,问夫葬处,已忘之矣。张哀号欲绝,忽其夫降神,道别及死状,且指骨所。张如言求之,果得以归。有司上其事,旌表焉。
  吕氏曰:张氏孝节,可谓审于先后矣。夫死而舅姑无依,则我身重于夫,故代夫为子.而夫死若忘。舅姑死而夫为客鬼,则夫身重于我,故忍死间关,而夫尸竟得。孰谓贫妇而有斯人?
  孝妇。万善百行,惟孝为尊。故孝妇先焉。
  孝妇者,陈之少寡妇也。甫嫁而夫当戍,将行,属孝妇曰:“我生死未可知,幸有老母,无他兄弟备养。吾不还,汝肯养吾母乎?”妇应曰:“诺。”夫果死不还。妇无子,养姑慈爱愈固。纺绩以为业,终无嫁意。居丧三年,其母将取而嫁之,孝妇曰:“妾闻信者,人之干也。义者,行之节也。妾始嫁时,受严命而事夫。夫行,属妾以母,妾既诺之矣。受人之托,岂可弃哉?弃托不信。背死不义。”母百计劝之,孝妇曰:“所贵乎人,贵其行也。生子而娶之妇,非以托此身乎?姑老矣,夫不幸,不得终为子,而妾又弃之,是负夫之心,而伤妾之行也。行之不修,将何以立于世?”欲自杀,父母惧而从之。养姑二十八年,姑死,终身祭祀。淮阳太守以闻,汉文帝高其义,赐黄金四十斤。复其家,号曰孝妇。
  吕氏曰:孝妇夫亡时,年甫十八耳。别时一诺,持以终身。既守妇节,又尽子道。艰苦几经,不二其心,设非孝妇,母也不为沟壑之枯骨乎?
  唐夫人者,中书侍郎崔远之祖母也。夫人事姑孝。姑长孙夫人,年高无齿。唐夫人每旦拜于阶下,即升堂乳其姑。长孙夫人,不粒食数年而康宁。一日疾病,长幼咸集,宣言无以报新妇恩,愿新妇有子有孙,皆得如新妇孝敬。则崔氏之门,安得不昌大乎?!
  吕氏曰:妇事姑,菽水时供,不失妇道。即以孝称者,日竭甘旨,极意承欢,母不能食,亦付之无可柰何耳。唐夫人事姑乃夺子之乳以乳之,非真心至爱,出于自然,何能思及此哉?是故有孝亲之心,不患无事亲之法。
  广汉姜诗,事母至孝。妻庞氏,奉顺尤笃。母好饮江水,去舍六七里,其妻取水,值风,还不及时。母渴,诗怒而遣之。妻寄止邻舍,昼夜纺绩,市珍羞,因邻母以达于姑。久之,姑怪问,邻母具对。姑感惭,还之。恩养愈谨。其子因远汲溺死。妻恐姑哀伤,托以远学不在。姑嗜鲙,又不能独食。夫妇常力作供鲙,呼邻母共之。舍侧忽涌泉,味如江水,每日跃出鲤鱼一双,常供二母之膳。赤眉贼经诗里,弛兵而过曰:“惊大孝必触鬼神,其孝感如此。”
  吕氏曰:孝子之事亲也,养口体易,养心志难,顺一时易,顺终身难,事慈亲易,事严亲难。庞氏小过被逐,怨怼不生,而托邻母以致养,力作求鲙,不惟供母,又养邻母以陪懽。孝无以加矣!余非人子耶?余甚愧之,安得起九泉人!复伸姜孝子一日之心耶。
  赵孝妇,早寡家贫,为人织絍。得美食,必持归奉姑,自啖粗粝。尝念姑老,后事无资,乃鬻次子于富家,得钱百缗,买木治棺。棺成,南邻失火,顺风而北。势迫失矣。孝妇亟扶姑出,而棺重不可移,乃伏棺大哭曰:“吾卖儿得棺,无能为我救者?天乎天乎?”言毕,火越而北,人以为孝感所致。  吕氏曰:孰谓回禄无知哉?止火即异,越孝妇而北不尤异乎!至诚而不动者,未之有也。
  俞新之妻,绍兴人,闻氏女也。新殁,闻尚幼,父母虑其不能守,欲更嫁之。闻哭曰:“一身二夫,烈妇所耻。妾可无生,可无耻乎?且姑老子幼,妾去当谁依也?”即断发自誓。父母知其志笃,乃不忍强。姑久病风,失明,闻手涤溷秽,时漱口上堂舐其目,目为复明。及姑卒家贫无资,与子亲负土葬之,朝夕悲号,闻者惨恻。
  吕氏曰:未有贞妻不为孝妇者。闻氏事姑,至舐目复明,非至孝感通,孰谓舌能愈目哉?乃有欺其不见,而以螬具食者。

  死节之妇。身当凶变,欲求生必至失身。非捐躯不能遂志。死乎不得不死。 虽孔孟亦如是而已。
  皇甫规妻,不知何氏女,美姿容,能文,工书,时为规答书记。人怪其工,后乃知之。规卒,妻年方少,董卓为相,聘以辎軿百乘,马二十匹,奴婢钱帛充路。妻乃缞服诣卓门,跪自陈请,辞甚酸怆。卓使侍者拨刃围之,谓曰:“孤之威令,四海风靡,乃不行于一妇人乎?”妻知不免,乃起骂卓曰:“君羌胡之种,毒害天下,犹未足耶!妾先人,清德弈世,皇甫氏,文武上才,为国忠臣。君其趣走吏,敢行非礼于尔君夫人耶?”卓乃引车庭中,以其头悬轭,鞭扑交下。妻谢杖者曰:“重加之,令我速死。”遂死车下。后人图画,号曰礼宗云。
  吕氏曰:哀哉!皇甫妻也。有色,有文,有行,而天不祚其身。义哉!皇甫妻也。诿之以利怵之以兵,而竟不夺其志,至于跪卓乞免,积诚意以感动之,可谓从容不迫矣!不爱死,不求死,不得已而后死,其善用死者哉!
  粱氏,临川人。归王氏家,才数月,会元兵至。与夫约曰:“吾必死兵。若更娶,当告我。”顷之,夫妇俱被执。有军千户,欲纳粱氏。粱绐曰:“同行而事两夫,情理均病。乞归吾夫而后可。”千户从之,夫去。计不可迫矣,即拒搏怒骂。遂被杀。越数年,夫谋更娶,议辄不谐。因告妻,夜梦妻云:“我死后,生某氏家,后当复为君妇。”明日遣人聘之,一言而合。询其生,与妇死年月日正同云。
  吕氏曰:梁氏全夫之智,临变不迷,从一之贞,再生不易,事不必其有无,然金石之操,两世犹事一夫。世顾有事一夫而怀二心者,梁氏传不可不读。
  谭烈妇赵氏,吉州永新人。元兵破城,赵氏抱婴儿,随其舅姑,同藏乡校中。为悍兵所执,杀其舅姑。又执赵欲污之,不从,恐之以刃。赵骂曰:吾舅死于汝,吾姑又死于汝,与其不义而生,宁从吾舅姑死耳。”遂与婴儿同遇害。血渍文庙两楹之间,八甎宛然妇人抱婴儿状。磨以沙石不去,锻以石炭,其状益显。吕氏曰:舅姑之血,岂不溅染甎石,然已泯没。而烈妇婴儿,血状宛然,磨而益著。贞心为血,贯彻金石,理固然耳。
  潘氏字妙圆,山阴人。适同邑徐允让。甫三月,值元兵围城,潘同夫匿岭西,贼得之,允让死于刃。执潘欲辱之,潘颜色自若,曰:“我一妇人,家破夫亡。既已见执,欲不从君,安往?愿焚吾夫,得尽一恸,即事君百年无憾矣。”兵从之,乃为坎燔柴。火正烈,潘跃入烈焰而死。
  吕氏曰:济变以才,含情以量,使妙圆骂贼不屈,岂不获死?而夫骨谁收,又安得同为一坎之灰耶?哀惧不形,安详以成其志,圆也可为丈夫法矣。
  赵淮,长沙人。德祐中携妾戍银树壩。元兵至,俱执至瓜洲,元将使淮招李庭芝降,淮不从,为所杀,弃尸江滨。妾入元军,泣曰:“妾夙事赵运使,今尸弃不收,情不能忍,愿得掩埋,终身事公,无憾。”元将怜之,使数兵舆至江上。妾聚薪焚淮骸骨,置瓦缶中,自抱持,操小舟至中流,仰天恸哭,跃水而死。
  吕氏曰:淮之忠,妾之节,读之俱堪泪下,使妾也骂贼而死,则淮骨终无人收矣。哀言感动,元将为怜,淮葬江心,妾全首领,处变不当如是耶。
  守节之妇。视死者之难,不啻十百,而无子女之守为尤难。余列之死者之后,愍死者之不幸也。天地常经,古今中道,惟守为正,余甚重之。
  高行者,梁之寡妇也。荣于色,美于行。夫早死不嫁。梁贵人争欲取之,不能得。梁王闻之,使相聘焉,再三往。高行曰:“妾夫不幸,先狗马填沟壑。妾养其幼孤,势难他适。且妇人之义,一醮不改。忘死而贪生,弃义而从利,何以为人?”乃援镜持刀,割其鼻,曰:“妾已刑矣。所以不死者,不忍幼弱之重孤也。且王之求妾者,非以色耶?刑余之人,殆可释矣。”相以报王,王乃免其丁徭,号曰高行。
  吕氏曰:王侯不能夺其守,况卿大夫乎?坚于金石,凛若冰霜,吾于梁寡妇见之。
  魏夏侯氏,名令女,方适曹文叔,而文叔死。令女年少,无子,父母欲嫁之,令女乃断发为信。后曹氏灭族,父母以其无依,必欲嫁之。令女又截其两耳,断其鼻,以死自誓。蒙被而卧,血流满床席。家人叹而谓之曰:“人生世间,如轻尘棲弱草耳,何辛苦如是?且夫家夷灭已尽,守此欲誰为哉?,令女曰:”吾闻仁者不以盛衰改节,义者不以存亡易心。曹氏前盛之时,尚欲保终,况今衰亡,何忍弃之?禽兽之行,吾岂为乎?!”
  吕氏曰:曹爽之族赤矣,独令女在,父母是依,盖朝夕以必嫁为心者也。设令女不毁其形,使不可嫁。宁免夺志之谋乎?令女苦节,盖不得已耳。
  刘长卿妻桓氏,生男五岁,而长卿卒。桓氏防远嫌疑,不肯归宁。儿年十五夭死。桓氏虑不免,乃割其耳以自誓。邻妇相与愍之,谓曰:“夫亡子死,无以养节,何贵义轻身若此哉?”对曰:“昔我先君五更,学为儒宗,尊为帝师。五更以来,男以忠孝显,女以贞顺称。《诗》云:‘无忝尔祖,聿修厥德。’是以预自刑翦,以明我情。”沛相王吉,上奏高行,显其门闾,号曰行义桓嫠。
  吕氏曰:桓氏寡居守礼,十年不归宁,可谓远嫌之至矣。礼有大归女?丧与在室同之文,桓也即依父母家,何害哉?胡天不福有德,竞令不嗣,至所称不辱先人,则锡光乃父,家教所从来矣。
  魏溥妻房氏,贵乡太守房湛之女也。幼有烈操,年十六而溥疾,且卒,谓之曰:“死不足恨,但母寡家贫,赤子未岁,抱恨于黄垆耳!”房垂泣对曰:“幸承先人余训,出事君子,义在偕老。有志不从,命也。今夫人在堂,弱子襁褓,不能以身相从,而多君长往之恨,何以妾为?君其瞑目。”溥卒,将大敛,房氏操刀割左耳,投之棺中,曰:“鬼神有知,相期泉壤。”流血淋漓。姑刘氏,辍哭而谓曰:“何至于此?”对曰:“新妇年少,不幸早寡。实虑父母未谅至情,持此自誓耳。”闻者莫不感怆,竟守志终身。
  吕氏曰:房氏年才十六耳,抚孤养母,守节终身,岂不难哉?割耳投棺,一以成永诀之信,一以息夺嫁之谋,贞妇之心,金石同砺矣。
  王凝,家青齐间,为虢州司户参军,以疾卒于官。家素贫,一子尚幼。妻李氏,携其子,负凝遗骸以归。东过开封,止于旅舍,主人不纳。李氏顾天色已暮,不肯去,主人牵其臂而出之。李氏仰天恸曰:“我为妇人,不能守节,而此手为人所执耶!”即引斧自断其臂,见者为之叹惜。开封尹闻之,白其事于朝,厚恤李氏,而笞其主人。
  吕氏曰:男女授受不亲。故嫂溺始援之手,苟不至溺,两手不相及也。李氏以引臂为污,遂引斧断之。岂不痛楚?义气所激,礼重于身故耳。可为妇人远别之法。
  王氏,睢阳人,赵子乙之妻也。子乙早死,王氏誓不改嫁。靖康之乱,自以年少有姿,行节难保,乃以垔土涂面,蓬头散足,负姑携幼子,避地而南,人无犯之者。流离四年,至温陵,徙居于蒲,终身清白。
  吕氏曰:冶容诲淫,王氏知之矣。西施为无盐,岂不在我?奈何以一面目,贾一身之祸哉?烈女智不及此,诚可悲矣!吾表王氏,以为美妇女避乱之法。
  郑廉,唐人。妻李氏,年十七,嫁廉。一岁而廉死,李守志不移。夜梦一男子求妻,初不许。后数夜梦之。李曰:“岂容貌犹妍,招此邪魇耶?“即断发垢面、尘肤敝衣,自是不复梦。备尝甘苦,守节终身。刺史白其操,号坚正节妇。
  吕氏曰:梦非真也。苟不失真,梦亦何害?李氏犹以为恨,而毁容以绝梦焉,如此貞心,即燕雀当不入门,何物男子,敢生邪念哉!
  贤妇,爱夫以正者也。成其德,济其业,恤其患难,皆正之谓也。
  高叡妻,秦氏女也。叡为赵州刺史,为默啜所攻。州陷,叡仰药不死。众舁至默啜所,默啜示以宝刀异袍,曰:“尔欲之乎?降我当赐尔官。不降且死。”叡视秦。秦曰:“君受天子恩,贵为刺史。城不能守,乃以死报,分也。即受贼官,虽阶一品,何荣之为?”自是皆瞑目不语。默啜知不可屈,乃并杀之。
  吕氏曰:高叡仰药,固慷慨杀身之志也。及被,执而迫以利害,有徘徊心焉。向非秦氏以大义决之,安知不失身二姓乎?不为威怵,不为利诱,此大丈夫事也,乃妇人能之。呜呼,烈矣!
  冯昭仪者,汉元帝之昭仪,光禄勋冯奉世之女也。初入宫为婕妤,生中山王。建昭元帝年号中,上幸虎圈,斗兽,后宫皆从。熊走出攀褴欲上殿,左右贵人皆惊走,婕妤当熊而立。左右格杀熊。天子问:“汝独不畏熊耶?”对曰:妾闻猛兽,得人而止。妾恐至御坐,故以身当之。”元帝嗟叹,以此敬重焉。
  吕氏曰:妇人多畏,冯昭仪之当熊,忠义所切,遂不暇畏耳。
  守礼之妇。谨勑身心,慎修名节,一言一动,必合于礼而不苟。
  贞姜者,齐侯女,楚昭王夫人也。王出游,留夫人渐台之上。江水大至,王使使者迎夫人,忘持符。使者至,请夫人出。夫人曰:“王与宫人约,召必以符。今使者不持符,妾不敢从。”使者曰:“水方亟,还而取符,来无及矣。”夫人曰:“妾闻贞者不犯约,勇者不畏死,妾知从使者必生,然弃约越义,有死不为也。”于是使者取符,比至台崩,夫人溺而死焉。王哀之,号曰贞姜。
  吕氏曰:贞姜可谓杀身以成信矣,待符而行,昭王之信也。无论狡伪之徒,假将王命,即王命真耶,非其初约,为贞姜者,有死而已,断断乎不可行也!或曰:“贞姜随使者而来,昭王罪之与?”曰:“王惧其死而方喜其来也,奚罪?”虽贞姜亦信其从召而王不罪已也,以信成君,以礼持己,故宁死而不往耳。
  荆国大长公主,宋太宗女也。真宗时,下嫁驸马都尉李遵勖。旧制选尚者,降其父为兄弟行。时遵勖父继昌无恙,主因继昌生日,以舅姑礼谒之。帝闻之喜,密以缣衣宝带器币助为寿。信国长公主,宋神宗女也。崇宁三年,下嫁郑王潘美之曾孙名意。事姑修妇道。潘故大族夫,党数百人,宾接皆尽礼,无里外言。志尚冲澹,服玩不为纷华,岁时简嬉游,十年间,惟一适西池而已。
  吕氏曰:妇道之衰也久矣。贵族之女嫁贱,富室之女嫁贫,则慢视舅姑,轻侮夫婿。舅姑夫婿,亦不敢以妇礼责之。见夫党尊长,则倨傲轻浮,此皆无知俗女,有识者为之叹笑,而彼方志骄意得,靦不知愧,则不肖父母之所骄也。今观荆国、信国两公主,克谨妇道,如民间子,可谓千古贤人矣。吾录之以为挟富贵女子之劝。
  柳公绰妻韩氏,相国休之孙女。家法严肃,俭约,为缙绅家楷范。归柳氏三年,无少长,未尝见其露齿。常衣绢素,不用绫罗锦绣。每归宁,不坐金碧舆。只乘竹兜子,二青衣步屣以随,常命粉苦参、黄连、熊胆,和为丸,赐诸子永夜习学,含之以资勤苦。
  吕氏曰:相国孙女,节度使之夫人,金舆绣服,本不为侈。乃独俭素自持,言笑不苟,岂惟韩氏贤?二公家法,可概知矣。近世妇女,罗珠刺绣,满箧充奁,大袖长衫,覆金掩彩,互羡争学,日新月异,有甫成而即毁者。无识男子,日悦妇人之心而不足,安望以节俭率之哉!德不如人,而衣饰是尚,家不能冶,而容治相先,皆柳夫人之罪人也。
  明达之妇。见理真切,论事精详,有独得之识,有济变之才,亦妇人之所难也。
  徐吾者,齐东海上贫妇人也。与邻妇李吾之属,会烛夜绩。徐吾最贫,而烛数不继。
  李吾谓其属曰:“无与夜也。”徐吾曰:“是何言与!自妾之会烛也,起常先,息常后,洒扫陈席,以待来者,食常从薄,坐常处下,为烛不继之故也。夫一室之中,益一人,烛不为暗;损一人,烛不为明。何爱东壁之余光,不使贫妾得蒙见衰之恩,长为仆役之事乎?”李吾莫能应,遂复与夜,终无后言。
  吕氏曰:有余者,当以分人,是谓不费之惠;不足者,当知度已,是谓自善之术。世未有不相资而能相久者也,若徐吾者,可以为法矣。
  狄仁杰为相。有卢氏堂姨,居桥南别墅,姨止一子,未尝入都城。狄仁杰每伏腊晦朔,修馈甚谨。尝休暇,候姨安否。适见表弟挟弓夭,携雉冤,来归进膳。顾揖仁杰,意甚轻简。仁杰因启姨:“某今为相,表弟何乐?愿悉力从其旨。”姨曰:“相自为贵尔。姨止有一子,不欲令事女主。”仁杰大惭而退。
  吕氏曰:卢氏之贤明,不可及矣,不以贫贱托当路之甥,世情所难。而不事女主一语,尤烈丈夫所难。轻于请托者,可以愧矣。
  姚妇杨氏,阉人符承祖之姨也,家贫。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,家累臣万。疏远亲姻,皆资借为荣利。杨一无所求,尝谓其姊曰:“姊虽有一时之荣,不若妹有无忧之乐。”姊遗之衣服,不受,曰:“我夫家世贫,美服非其所宜。”与之奴婢,不受,曰:“食不能给。常着破衣,自执苦事。”承祖耻之,乃遣人乘车往迎,杨坚卧不起。从者强舁舆上,则大哭曰:“尔欲杀我耶!”符家内外皆笑,号为痴姨。及承祖败诛及亲戚,杨氏以贫窭得免。
  吕氏曰:蝇集腥,蚁附羶。常胥及焉。即承祖不败,而有义有命,彼富贵者,岂吾所宜资哉!杨姨不痴,不必验之成败间矣。
  郑氏,建州人也。南唐平建州,郑有殊色,裨将玉建封逼之劫以刃不为屈。建封嗜人肉,略少妇百许,日杀其一具食,引郑示之曰:“惧乎!”郑曰:“愿早充君庖,为幸多矣。”建封终不忍杀,以献查文徽。文徽甚爱之,百计必欲相从。郑大骂曰:“王师吊伐,凡义夫节妇,特加旌赏,以风天下。王司徒出于卒伍,不知礼义,无足怪。君侯读圣贤书,为国大将,当表率群下,风示远人。乃欲加非礼于一妇人,以逞无耻之欲。妾有死而已,幸速见杀。”文徽大惭,下令城中。召其夫付之。
  吕氏曰:郑所遇王查两将,皆羞恶之心未亡者,故得从容慷慨以免于难。向使节妇贞女,当被执之初,或陈说大义以愧之,或婉语悲情以感之,义理之心,盗贼皆有,宁必其无一悟者乎?要之身陷于贼,非死不足以成名,非骂不足以成死,彼怒心甚,则欲心衰,亦保节之一道。然吾窃有惧焉。一女子不能当两健儿,倘激其怒而必欲相辱,即死不足雪恨。以是知不如愧之感之之为得也。
  颖上某为帅淮扬。有一仆号称骁勇。过芒砀间,其地多盗。仆与妻前驱,至葭苇中。仆大呼曰:“素闻此处多豪杰,何无一人敢与吾敌耶?”俄而葭苇中数盗出,攻仆杀之。仆妻跪贼恸哭,叩头感谢曰:“妾本良家妇,被此人杀吾夫而摅之,无力复雠。大王今为吾断其首,妾杀身无以报大德。前途数里,吾母家也,肯惠顾,当有金帛相赠。”贼喜而从之。至一村,保聚多人,外列戈戟。妇人走入,哭诉其故。保长赚贼入,就而擒之,无一人得免。
  吕氏曰:仓卒之际,恐惧之心,智者且眩然失策,况妇人乎!乃能以节义之语,触群盗之怜,既免杀辱,又报仇雠,智深勇沉,烈丈夫所让,孰谓斯人而有斯识耶?
  文学之妇。史传所载,班班脍炙人口。然大节有亏,则众长难掩。无论如蔡文姬、李易安、朱淑贞辈,即回文绝技,咏雪高才,过而知悔,德尚及人,余且不录,他可知矣。然亦有贞女节妇,诗文不录者,彼固不以文学重也。
  班婕妤者,汉左曹越骑校尉况之女,彪之姑也。少有才学,成帝选为少使,大被宠幸,居增成舍。帝尝游后宫,欲与同辇,婕妤曰:“妾观古圣帝明王,皆有贤臣正士,侍其左右。惟衰世之君,乃有女嬖在侧。妾不敢恃爱以累圣明。”其后赵飞燕姊妹,妬宠争进,谮班婕妤怨望祝诅。帝考问,对曰:“妾闻修正尚未获福,为邪欲以何望?使鬼神有知,不受不臣之愬,如其无知,愬之何益?”帝然之。婕妤自知难容,乃求供事太后于长信宫。
  吕氏曰:同辇之宠,皆后妃嫔御之所祷而求者也。婕妤既辞而复谏,至于辨谤數语,义正辞确,可谓宠辱不惊矣。卒求长信以避妬,不贤而能之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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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板
发表于 2014-4-10 15:13:11 |只看该作者
  母道
  母不取其慈,而取其教。溺爱姑息,教所难也。继母不责其教,而责其慈。忌嫌憎恶,慈所难也。慈母不传,而慈继母传。为继母者可以省矣。乳保列于八母,故亦附焉。
  礼母,教子以礼,正家以礼者也。若孟母礼不足以尽之。而事归于礼,故以礼名。
  孟母仉音掌氏,舍近墓,孟子少嬉戏,为墓间事。母曰:“此非吾所居。”乃去舍市傍,孟子嬉戏,为贾音古人衒卖事.母曰:“此非吾所居。”复徙舍学宫之傍,孟子嬉戏,乃设俎豆,揖让进退。母曰:“可矣。”遂居之。及孟子长,学六艺而归。母方绩,问学所至。孟子曰:“自若也。”母以刀断其织,曰:“子废学,若吾断斯织也,夫君子学以立名,问则广知,奈何废之?”孟子惧,旦夕勤学。
  正母,望子以正者也。无儿女子之情,惟道义是责。
  王孙贾年十五,事齐闵王。国乱,闵王见杀,国人不讨贼。王孙母谓贾曰:“汝朝出而不还,则吾倚门而望汝;暮出而不还,则吾倚闾而望汝。今汝事王,王出走,汝不知其处,尚何归乎?”贾乃入市中,令百姓曰:“淖音闹齿乱国杀王,欲与我诛之者右袒。”市人从者四百人,刺淖齿而杀之。君子谓王孙母义而能教。《诗》云:“教诲尔子,式谷似之。”此之谓也。
  吕氏曰:世之爱子者,多欲保全其身。至见危授命,则深悲而固止之。岂知不义而生,不若成仁而死哉!王孙母以求君望其子,宁失倚门之望焉。贤哉!母也善用爱矣。
  陆续母,治家有法。续为太守尹兴门下掾。时楚王英谋反,事连续,诣洛阳诏狱。续母自吴达洛阳,无缘见续,但作食馈之。续对食,悲泣不自胜。使者问故,续曰:“母来,不得相见耳。”问何以知之,续曰:“此食,母所饷也。吾母切肉未尝不方,断葱以寸为度,是以知之。”使者以闻,特赦之。
  吕氏曰:人未有心正而事邪者,亦未有事慎而心苟者,陆母葱肉两事而平生之端方,言动之敬慎,可类推矣。吾取为妇人法。
  范旁母有贤行。汉灵帝建宁中,大诛党人,诏捕滂。滂诣狱,其母就之诀。滂白母曰:“仲博滂弟字孝敬,足以供养。滂从龙舒君滂父归黄泉,存亡各得其所。惟大人割不忍之恩,勿增感戚。”母曰:“汝今与李杜齐名,死亦何恨?既有令名,复求寿考。可兼得乎?”滂跪受教,再拜而辞。
  吕氏曰:滂当乱世,而高论以速凶,处小人,而激清以乐死,狷介之流也,吾深惜之。惟是名寿不可兼得,妙合知足之旨,而慨然割爱,无儿女子之情,母也贤乎哉!
  刘安世除谏官,未拜命,入白母曰:"朝廷不以儿不肖,使居言路。谏官须明目张胆,以身任国,脱有触忤,祸谴立至。主上方以孝治天下,若以老母辞,当可免。”母曰:“不然。吾闻谏官为天子诤臣,汝父平生欲为之而弗得。汝幸居此地,当捐身以报国恩。使得罪流放,无问远近,吾当从汝所之。”安世受命,是以正色立朝,面折廷争,人目之为殿上虎。
  吕氏曰:安富贯,保身家,此妇人常态也。安世之母以捐身报国望其子,可谓知大义矣。
  仁母,以慈祥教子者也。一念阴德,及于万姓。
  雋不疑为京兆尹,行县录囚还,其母辄问。有所平反,母喜笑,饭食言语,异于他时。或无所出,母怒,为之不食。由是不疑为吏不残,君子谓不疑母能以仁教。
  严延年母,生五男。延年为河南太守,所在名为严能。冬月论囚,流血数里,河南号曰屠伯。其母常从东海来,欲就延年,腊到洛阳,适见报囚,母大惊,便止都亭,不肯入府。延年出至都亭谒,闭阁不见。延年免冠顿首阁下,母乃见之,因责数延年曰:“幸备郡守,专治千里。不闻仁义教化,有以全安愚民,顾多刑杀以致威,岂为民父母之意哉?!”延年服罪,顿首谢。将归,谓延年曰:“天道神明,人不可独杀。我不自意,老当见壮子被刑戮也。行矣,去东海为汝扫除墓地耳。”遂去。后岁余,延年弃市,东海莫不称母贤智。 吕氏曰:天道好生,雋、严二母,皆明于天道者也。至于仁义教化、全安愚民二语,贤哉!严妪,可为民父母之训辞矣。
  欧阳修母郑氏,家素贫无资,亲教公读书。以获画地,教公书字。尝谓曰:“汝父尝夜览囚册,屡废而叹。吾问之,曰:‘死狱也,求其生不得耳。’吾曰:‘生可求乎?’曰:‘求其生而不得,则死者与我,皆无恨也。矧求而有得耶,以其有得,则知不求而死者,有余恨矣。夫常求其生,犹失之死,而世常求其死,岂天道哉?’”修服之终身。
  公母,责子而不责人者也。世皆私其女,而尤人无已,不公甚矣。今取其可法者。
  张待制夫人鲁氏,申国夫人之姊也,最钟爱其女。然居常至微细事,教之必有法度。如饮食之类,饭羹许更益,鱼肉不更进也及幼女嫁吕荣公,一日夫人来视女,见舍后有锅釜之类,大不乐,谓申国夫人曰:“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,坏家法耶?”其严如此。
  吕氏曰:妇人之于女也,在家恣其言动,以嬉狎为懽,既嫁美其衣食,惟餍足是遂,见姑便以锅釜,惟知感恩,又安问家法可否耶?若鲁氏者,可为妇人爱女之法。
  廉母,以贪戒子者也。妇人廉,世所希,故录之。
  陶侃母湛氏,生侃而贫。每纺绩资给之,使结胜已者。宾至。辄欸廷不厌.一日大雪,鄱阳孝廉范逵宿焉。母乃彻所卧新荐,自剉给其马。又密截发,卖以供殽馔。逵闻之,叹曰:“非此母,不生此子。”侃后为浔阳县吏,监鱼梁,以一缶鲊遣母。母封还,以书责侃曰:“尔为吏不廉,是吾忧也。”
  吕氏曰:余读《诗》,见鸡鸣,妇人欲成夫德,至解難佩”。陶母爱子,剉荐断发以延客,不更切哉?子也何以慰母心,友也何以答母意乎?世之好客如陶母者诚稀,而号称契知者,果能益人之子,足以当陶母之情否耶?吾欲为之流涕。
  唐崔元暐,母卢氏,尝戒元暐曰:“吾闻姨兄辛元驭云:‘儿子从宦者,有人来云,贫乏不自存,此是好消息。若赀货充足,裘马轻肥,此是恶消息。’吾尝以为确论。比见亲表中仕宦者,务多财以奉亲,而其亲不究所从来,但以为喜。若出乎祿廪,可矣。不然,何异盗乎?纵无大咎,独不内愧于心?汝今为吏,不务洁清,无以戴天履地,宜识吾意。”故元暐所至,以清白名。
  吕氏曰:廉母多矣,未有如崔氏教子之明切者,吾取之以为仕训。
  严母,威克厥爱者也。有父道焉。
  吴贺母谢氏,每贺与宾客语,辄于屏间窃听之。一日贺言人长短,谢闻之怒,笞贺一百。或曰:“臧否士之常。而笞之若是?”谢曰:“爱其女者,当求三复白圭之士妻之。今独产一子,使知义命,而出语忘亲,岂可久之道哉?!”因泣不食。贺恐惧,自是谨默。
  吕氏曰:亡身之祸,言居其九。正使义所当言,杀身何恤!而平居谈短论长,直讦丑诋,自求切齿腐心之恨,祸将焉逃?吴母教子,可谓知所重矣,滂母有遗恨哉!
  陈尧咨母冯氏,有贤德。尧咨善射,为荆南太守。秩满归竭其母,母曰:“尔典名藩,有何异改?”对曰::“州当孔道,过客以儿善射,莫不叹服。”母曰:“忠孝以辅国,尔父之训也。尔不行仁政,以善化民。顾专卒伍一夫之技,岂父之训哉?”因击以杖,金鱼佩袋坠地。 吕氏曰:严明哉!陈母。知善射非太守之职,可不谓明乎?子为达宦,而犹以杖击之,可不谓严乎?迂者以从子之义责母,谬矣。子正母从。母正子从。
  伊川先生曰:“吾母侯夫人仁恕宽厚。抚养诸庶,不异己出。从叔幼孤,夫人存视,常均己子。治家有法,不严而整。不喜笞扑下人,视小奴婢如儿女。诸子或加呵责,必戒之曰:‘贵贱虽殊,人则一也。汝如是大时,能为此事否?’先公凡有所怒,必为之宽解。惟诸儿有过,则不掩也。尝曰:‘子之不肖,由母蔽其过,而父不知耳。’夫人男子六人,所存惟二,亦不姑息。才数岁,行或跌音牒,仆也,家人走前扶抱,夫人呵责曰:‘汝若安徐,宁至跌乎?’每食尝置之坐侧。食絮羹,即叱之曰:‘幼求称欲,长当何如?’虽童仆有过,不令以恶言骂之。故颐兄弟,平生于饮食衣服无所择,不恶骂,教使然也。与人争忿,虽直必责之曰:‘患汝不能屈,不患不能伸耳。’及稍长,使从善师友,虽居贫,子欲延客,则喜而为之。”
  吕氏曰:庶子从叔,妇人所厌恶者也,夫人视如己子;幼子,妇人所溺爱者也,夫人待若严师;小臧获,妇人所责备者也,夫人不轻笞扑,慈而正,严而恩,二子皆为大儒,有自哉。
  宋吕荣公母,申国夫人,性严有法。虽甚爱公,然教公事事循蹈规矩。甫十岁,祁寒暑雨,侍立终日。不命之坐,不敢坐也。日必冠带以见长者,平居虽甚热,在父母长者之侧,不得去巾袜,衣服惟谨。行步出入,无得入茶肆酒肆。市井里巷之语,郑卫之音,未尝一经于耳。不正之书,非礼之色,未尝一接于目。故公德器成就,大异于人。
  吕氏曰:善教子者,一严之外无他术;善用严者,一慎之外无他道。今人教子,每事疏忽宽纵,不耐留心,及德性已坏,而笞扑日加,徒令伤恩,无救于晚,视申国夫人,可以悟矣。
  智母,达于利害之故者也
  孙叔敖为儿时,出游见两头蛇,杀而埋之。归见其母而泣,母问故,对曰:“吾闻见两头蛇者死,今者出游见之。其母曰:“蛇安在?”对曰:“吾恐他人复见,杀而埋之。”其母曰:“汝不死矣。夫有阴德者,必有阳报。德弭众妖,仁除百祸,书不云乎?皇天无亲。堆德是辅,尔默矣,必兴于楚。”及叔敖长,为令尹,君子谓叔敖之母知天道。
  吕氏曰:天道好生,敖母奚取于埋蛇之儿乎?盖杀害人者以全人,阴德奠大焉。世有容保凶顽,殃贼良弱,不肯除害去恶,而自附于仁者,其未知埋蛇之义欤。
  慈继母,恩及前子者也。
  齐义继母,齐二子之母也。当宣王时,有人斗死于道,二子立其傍,吏坐焉。兄曰:“我杀之。”弟曰:“我杀之。”期年不决,言之王。王曰:“皆赦之,是纵有罪。皆罪之,是诛无辜。”使相问其母,母泣而对曰:“杀其少者。”相曰:“何谓也?”母曰:“少者,妾子也。长者,前妻之子也。其父疾且死,属妾曰:‘善视之。’妾既诺矣,岂可以忘?且杀兄活弟,是废公也。背言忘信,是欺死也。”因泣下沾襟。相告王,皆赦之,尊其母曰义母。
  吕氏曰:继母视前子,仇雠也,彼其先吾子之年,共吾子之业,又虑为吾子他日害,虽前子孝养恭诚,未必肯谅其心,而恒不乐其有,况肯救其死,又以己子代之死乎?若义继母,于夫为贤妻,于子为慈母,千载而下,尚能使人挥泪。至于异母兄弟,含冤而争死,凡轻于死者,安肯自私自利,而相处于薄哉?同胞人有余愧矣。
  珠崖令死,后妻生子九岁,前妻之女名初十三岁,相携扶榇以归。法携珠入关者死。继母有珠系臂,弃之。其子拾而置之母奁音连,镜匣。皆不知也。至海关,关吏索之,得珠,曰:“嘻,死矣,谁当坐者?”初恐母服罪,对曰:“父亡之日,母弃系臂,初心惜之,取而置诸镜奁,母不知也”,继母亦以初为实然,怜之,因谓吏曰:“愿且待,幸勿劾儿,儿诚不知也。夫不幸,妾解系臂,忘而置诸奁中,妾当坐。”初固曰:“母哀初孤,而强活之,初当坐。”母不与也,相与涕泣哽咽。送葬者尽哭,路人莫不下泪。关吏执笔垂泣,不能就一字,乃曰:“吾宁坐之,不忍刑慈母孝女也。”俱遣之。后乃知其男也。
  吕氏曰:此天理人情之至也,可泣鬼神,可贯金石,可及豚鱼,可化盗贼。初年十三耳,而能若是,殆天植其性与。而继母之贤,晚世所希,惜也史逸其姓耳。
  李穆姜,南郑人,安众令程文巨之妻也。有二子,而前妻四子,以穆姜非所自出,谤毁日积。穆姜衣食抚字,皆倍所生。或谓母:“四子甚矣,何以慈为?”对曰:“四子无母,吾子有母,设吾子不孝,宁忍弃乎?”长子兴,疾困笃,母亲调药膳,忧劳憔悴。兴愈,呼三弟谓曰:“继母慈仁,出自天性。吾兄弟禽兽其心,惭负深矣。”遂将三弟诣县,陈母之德,状己之罪,乞就刑。县言之郡,郡守表异其母,四子许令自新,皆为孝子。
  吕氏曰:世皆恨继母不慈,而宽于前子之不孝,皆一偏之见也。两不得,两有罪。要之礼责卑幼,则尊长无不回之天。故有闵损,不患衣芦之奸。有王祥,不患守柰之虐。吾因穆姜慈,而有感于世之恕前子者,为未公云。
  陈氏,建阳人,余楚继妻也。生子翼,三岁而楚死。陈氏尽以其产与前妻二子。翼年十五,使游学四方。翼在外十五年,成进士以归,迎母入官。后二子贫困,又收养而存恤之。
  吕氏曰:继母每私其所生,能均产业,足矣,况夫产尽让前子!既贫而又恤之,即亲母何加焉?均产,中道也,让产,贤道也。天下无过慈之继母。吾于陈氏,所深取焉。
  慈乳母。乳母所保,他人子也,祇以受人之托,遂尽亲之情。或身与俱死,或以子代死,为人保子,义当如是。
  秦攻魏,破之,杀魏主瑕,诛诸公子。而一公子不得,令魏国曰:“得公子者,赐金千镒。匿之者夷三族。”乳母与公子俱逃。魏故臣见乳母而识之,曰:“公子安在?”母曰:“不知,虽知之,不可以言。”故臣曰:“国破族灭,子尚谁为乎?且千金重利也。夷族极刑也。汝其图之?”母曰:“见利而反上者,逆也。畏死而弃义者,乱也。今持逆乱而求利,吾不为。且为人养子者,务生之,非为杀之也。岂可利赏畏诛,废正义而行逆节哉?”遂逃公子于泽中。故臣以告,秦军争射之。乳母以身蔽公子,遂同死焉。秦王闻之,以卿礼葬乳母,祠之太牢。宠其兄为五大夫,赐金百镒。
  吕氏曰:魏之故臣,可寸斩,可族诛矣。吾又叹乳母短于料人也。设见故臣,号泣而问之曰:“公子安在?”或故臣有问,告以被难,又安知公子不能免乎?彼乳母者,固望故臣协力共谋,以免公子也,讵知又一秦哉?君子贵忠,又贵有智以成其忠,诚而不明,保身以济事,难矣哉。
  义保者,鲁孝公之保母也。姓臧氏,与其子俱入宫,养孝公。鲁人作乱。求孝公将杀之。义保乃令其子,衣公之衣,卧公之处,鲁人杀之。义保遂抱公子以出,遇公舅鲁大夫于外,遂托以公而逃。鲁人高之。《论语》曰:“可以托六尺之孤。”义保之谓也。
  吕氏曰:臧氏贤乎哉!鲁不灭国,不绝嗣,臧氏之力也。鲁之卿大夫愧矣。
  姊妹之道
  姊妹,女兄弟也。气分一体,情自相关。先王以妇人内家也,每割恩焉,然亲爱出于天性,则休戚岂同路人。取其笃情重义者,不敢尽以中道律之也。
  齐攻鲁,至郊,望见一妇人,抱一儿,携一儿。军且及矣,弃其所抱,抱其所携而走。儿随而啼,妇人不顾。齐将问儿,走者谁。曰:“吾母也。”齐将追而问,妇对曰:“所抱者兄子,所弃者妾之子也。军至,力不能两存,宁弃妾子耳。”齐将曰:“兄子与己子,孰亲?”妇人曰:“己之子,私也。兄之子,公也。子虽痛乎,独谓义何?”于是齐将按兵而止,使言于君曰:“鲁未可伐也。山泽妇人,犹知行义,而况士大夫乎?”遂还。鲁君闻之,赐妇人束帛百端,号曰义姑姊。君子曰:义其大哉!虽在匹妇,国犹赖之。
  吕氏曰:义则义矣,然而未闻道也。己之子,夫之子也,非妇人所得专也。设夫有众子,或夫在可以复生,兄先亡,或遗孤而为父后,如义姑者,可矣,不则虽以义夺情,终非万世之常经也。然则奈何?曰:“两存之,以乞生于齐将。不得,则死之。孰存孰亡,惟儿所值耳。”至于齐将之料,则可悲矣。鲁士大夫,如义姑者几人哉!
  李文姬者,赵伯英妻,汉太尉固之女也。固为梁冀所杀,二子俱死狱中。少子燮,为文姬所匿,密托固门生王成曰:“李氏一脉,惟此儿在。君执义先公,有古人之节。今以六尺奉托,生死惟足下。”成遂引燮浮江,入徐州界,变姓名为酒家佣。酒家异之,以女妻燮。后遇赦得还。
  姒娣之道
  姒娣,今所谓妯娌也。异姓而处人骨肉之间,抅衅起争,化同为异,兄弟之斧斤也。录古今贤妯娌。
  昌化章氏,兄弟二人,皆未有子。兄先抱族人子育之,未几,其妻生子诩。弟曰:“兄既有子,安用所抱之儿为?幸以与我。”兄告其妻,妻曰:“无子而抱之,有子而弃之,人谓我何?”弟固请,嫂曰:“无已,宁与我所生者。”弟不敢当,嫂竟与之。后二子皆成立,长曰栩,季曰诩。栩之子樵标,诩之子铸鉴,皆相继登第,遂为名族。
  吕氏曰:世俗兄弟可笑矣。借马而饥渴在怀,借衣而揉涴是嘱,况乏嗣始得之儿,分以与弟!无德色,无吝心,顾不难哉?要之嫂氏之贤,不可及矣,割肉相与,虽舅姑难强之从,况意不出于夫子耶?天昌其后,殆和气所召与。
  苏少娣,姓崔氏。苏兄弟五人,娶妇者四矣,各听女奴语,日有争言,甚者阋墙操刃。少娣始嫁,姻族皆以为忧。少娣曰:“木石鸟兽,吾无如彼何矣,世岂有不可与之人哉?”入门事四嫂,执礼甚恭。嫂有缺乏,少娣曰:“吾有即以遗之。”姑有役其嫂者,嫂相视不应命,少娣曰:“吾后进当劳,吾为之。”母家有果肉之馈,召诸子侄分与之。嫂不食,未尝先食。嫂各以怨言告少娣者,少娣笑而不答。少娣女奴以妯娌之言来告者,少娣笞之,寻以告嫂引罪。尝以锦衣抱其嫂小儿,适便溺,嫂急接之,少娣曰:“无遽,恐惊儿也。”了无惜意。岁余,四嫂自相谓曰:“五婶大贤,我等非人矣。奈何若大年,为彼所笑。”乃相与和睦,终身无怨语。
  吕氏曰:天下易而家难,家易而姒娣难。专利辞劳,好谗喜听,妇人之常性也。然始于彼之无良,成于我之相学。三争三让,而天下无贪人矣。三怒三笑,而天下无凶人矣。贤者化人从我,不贤者坏我犹人,吾于苏少娣心服焉。
  何氏,永嘉王木叔妻也。初归王氏,家甚贫,何氏佐以勤俭,家用遂饶。一日语夫曰:“子可出仕,奈弟妹贫寒何。橐中余资,请以分之。”夫喜曰:“是吾志也。”旦日尽散,簪珥不遗。木叔既仕,又曰:“弟妹尚困,有田如许,何不畀之?”夫喜曰:“此尤吾志也。”遂以田与弟妹。一郡称为贤妇。
  吕氏曰:憎同室而专货利,妇人莫不尔。欲其彼我分明已难,况尽推所有以与弟妹乎!其夫喜而从之友於可概知矣。
  姑嫂之道
  舅姑之女,兄弟之妻,分莫亲,情莫厚者也。然二人者,每不相得,则女过为多焉。父母无终身之依,姊妹非缓急之赖,继父母而亲我者谁也?独奈何恃目前城社,伤后日松萝哉。夫君子言古道:“不计世情。”余云云,为儿女子说也。
  欧阳氏,宋人,适廖忠臣,逾年而舅姑死于疫。遗一女闺娘,才数月,欧阳适生女,同乳哺之。又数月,乳不能给,乃以其女分邻妇乳.而自乳闰娘。二女长成,欧阳于闰娘,每倍厚焉。女以为言。欧阳曰:“汝,我女。小姑,祖母之女也。且汝有母,小姑无母,何可相同?”因泣下。女愧悟,诸凡让姑而自取余。忠臣后判清河,二女及笄,富贵家多求姪氏。欧阳曰:“小姑未字,吾女何敢先。且聘吾女者,非以吾爱吾女乎。”其问诸邻人,卒以富贵家先闰娘。簪珥衣服器用,罄其始嫁妆奁之美者送之,送女之具不及也。终其身如是。闰娘每谓人曰:“吾嫂,吾母也。”欧阳殁,闰娘哭之,至呕血,病岁余。闻其哭者,莫不下泪。
  吕氏曰:姑嫂,世所谓参商人也。嫁女之家,闻有小叔姑则戚,而嫂亦厌恶此两人,若不可一日有。何者?为母耳目,谮愬相虐也。世之为嫂者,诚如欧阳氏贤,则举世皆闰娘矣。吾于是知一人尽道,两人成名,同室仇雠,过分寡耳,难以罪一人也。
  陈安节之妻王氏,始嫁岁余,而夫卒,遗孤甫月。家贫,王氏躬操勤苦如男子。修行最谨,教子孙有法,家渐以饶。乡人敬之,呼曰堂前。初堂前之归陈氏也,舅姑殁時,夫之妹尚幼。堂前教育抚字如女。及笄厚嫁之。舅姑殁,妹求分财,堂前尽出室中所有与之,无吝色。妹得财,尽为夫淫荡所罄,贫不能自存。堂前又为置田宅,抚诸甥如己出,终无怨语。
  吕氏曰:堂前孝养舅姑,教育子孙,周恤宗族,广施阴功,砥砺名节,无一不善者。而姑嫂之情,尤世所希,余特表而出之。
  邹媖,宋人,继母之女也。前母兄,娶妻荆氏。继母恶之,饮食常不给,媖私以己食继之。母苦役荆,媖必与俱。荆有过误,媖不令荆知,先引为己罪。母每扑荆,则跪而泣曰:“女他日不为人妇耶?有姑如是,吾母乐乎?奈何令嫂氏父母,日蹙忧女之眉耶?”母怒欲笞媖,媖曰:“愿为嫂受笞。嫂实无罪,母徐察之。”后适为士人妻,舅姑妯娌姊妹,知其贤也,皆敬重焉。媖归宁,抱数月儿,嫂置诸床上,儿偶坠火烂额,母大怒。媖曰:“吾卧于嫂室,不慎,嫂不知也。”儿竟死,荆悲悔不食。媖不哭,为好语相慰曰:“嫂作意耶。我夜梦凶,儿当死,不则我将不利。”强嫂食而后食。母后见女之得爱于夫家也,竟成慈母。媖尝病,嫂为素食三年。媖五子,四登进士,年九十三而卒。
  吕氏曰:小姑如姑,嫂甚畏之媖异母也,视嫂乃如是,多壽、多男子、多貴,殆天所以报贤人哉。吾鄉大小姑貴重,出嫁之女,舆母列坐,坐居左。弟婦舆同席,则叩頭告坐,大姑立受之,稍不當于心,则辭色如父母。惟賢者不然,然者强半也。讀此傅,甯不汗顔。
  嫡妾之道
  有家之凶,嫡妾居其九。尧于舜,既历试诸艰矣,犹以二女难之。彼二女者,何烦舜难哉!况夫非舜,嫡妾非同胞之亲,无英皇之贤,而欲其志同行也,不亦难乎!是故夫道严正,嫡道宽慈,妾道柔顺,三善合而太和在闺门之内矣。
  女宗者,宋鲍苏之妻也。鲍苏仕卫三年,而娶外妻。女宗养姑甚谨。因往来人问候其夫,赂遗外妻甚厚。其嫂曰:“夫人既有所好,子何留乎?”女宗曰:“妇人一醮不改,供衣服以事夫子,精酒食以事舅姑,以专一为贞,以善从为顺,岂以专夫之室为善哉?!忌夫所爱,是谓贪淫,妇德之耻也。夫礼,天子十二,诸侯九,卿大夫三,士二。今吾夫诚士也,有二,不亦宜乎?且妇人七去,妬正居一。嫂不教吾以居室之善,而欲使吾为可弃之行耶?”不听。宋公闻之,表其閭曰女宗。
  吕氏曰:女无美恶,入宫见妬,此妇人常性也。女宗于夫之外妻,不直不妒,又厚遇之。以是相与,而夫不感其贤,妾不乐其德,以酿一家之和气者,未之有也,可为妇人之法。
  花云妻郜氏,妾孙氏,俱怀远人。云守太平,与陈友谅战,为所缚,不屈而死。郜生子炜方三岁。郜闻城将陷,以牲酒祭家庙,会家人,泣曰:“城破,花将军必死,吾岂能独生哉!幸有婴儿,不可使花氏无后,若等善视之。”遂赴水死。孙瘗郜尸,遂抱儿以行。脱簪珥,觅渔舟渡江。遇乱军夺舟,弃孙于水,孙抱儿,遇断木浮至,附之,入苇洲。採莲实哺儿,七日不死。夜半闻人语声,呼之,逢一翁,自称雷老,引达帝所。孙抱儿拜且哭,帝亦哭,置儿于膝曰:“此将种也。”雷老忽不见。炜后拜水军左卫指挥使,偕孙至太平,奉郜骸骨,为云刻像,合葬上元县。
  吕氏曰:炜非孙氏出也,乱离之际,忍九死以全孤,卒收夫与嫡而合葬焉,士女淑媛,不在贵贱间矣。身忠臣,妻节妇,妾贤人,孰谓花将军死哉!
  婢子之道。
  婢也贱,何以录,录贤也。论势分,则大夫士庶人妻,不相齿。论道义,则沟壑饿莩,可与尧舜共一堂。何言贵贱哉!
  会稽翟素,士族之女也。聘而未嫁,贼至欲犯之,临以刃不从。其房婢名青者,跪而泣曰:“无惊我姑氏,青乞代死。”贼竟杀素,又欲犯青,青曰:“我欲代姑,冀全其名节性命耳。姑既见杀,我生何为?”遂骂贼,贼怒,复杀之。吕氏曰:青之代素,忠也。不受辱,贞也。忠贞两字,士君子且难,况婢女乎!
  王孟箕《家训•御下篇》
  名演畴,江西彭泽人,万历进士,任山西副使。
  谨按:宽仁慈惠,妇女之德,即妇女之福也。妇女不与户外,其不宽、不仁、不慈、不惠,或难施于外人,而先施于门内。门内如翁姑夫子女,或犹有不敢不忍之意。其可以逞其不宽、不仁、不慈、不惠者,惟此日夕相对之奴婢耳。故入其家,观其奴婢,而有以知妇之良与不良也。兹篇所言,女子御下,酷烈暴虐之态,可谓推见至隐,极情尽致矣。亦思为妇女而至于如此,贤乎不贤乎?人将畏而敬之乎,抑厌而远之乎?天将予之福禄乎,抑加之以灾害乎?不有人祸,必有天灾;不于其身,必于其子孙。吾愿为士夫者,持此一通,令妇女辈,常相借镜,转相传述,庶几无则加勉,有则改之。救得一分不良之性,即留一分之福泽也。
  凡人家道稍温,必蓄仆婢。彼资我之养,我资彼之力,盖相依而成人家。彼既有力,何处不可依人,而谓彼非我则无以为生者误也。律有入官为奴之条。士庶之家,安得有奴?故仆曰义男,婢曰义媳,幼者曰义女,皆与己之儿媳子女同称。虽有贵贱,非犬马之与我不同类者。陶渊明所谓此亦人子也,可绎思矣。
  人家于此辈,衣服饮食,不加体恤,已失慈惠之道。若唾骂捶楚,略无节制,残忍何堪!或当骂而竟挞,或宜量挞而加重挞,或无故挞之,此在男子容有之,而妇人尤甚。妇人于仆婢皆然,而于小婢尤甚。
  男子得仆以服伺于外,妇人得婢以服伺于内,皆可代己之劳,此男妇之所同也。惟妇人得仆婢,代为出入,而已得严内外之防,得供使令之役,是妇人之于仆婢尤切也。乃于所蓄仆婢,无端凌虐。或炊爨而少窃腥蔬,或看茶而便窃茶果,此小过,恕之可耳。或叱骂之,量朴之足矣。乃以为罪大恶极而不可赦也,尽力鞭笞,不在人理相待之内。有舅姑闻声而不避,有妯娌力劝而不能。若丈夫禁之,则反甚其怒,犹曰彼为盗耳。又有命之服役而不谙,盖彼惟愚痴,故为人役耳,正可情遣理恕,而从容教之。乃持棍棒而押之,一面打骂,一面视其干办。彼痛楚难堪,恐怖心胜,益周章无措,而益棰挞不休,犹曰,此其不用心服役耳。又有因家之不如意,无名顿起无故动火性。怨毒横生。遂迁怒于仆婢而挞之,视平昔更甚。青天雷电,平地风波,令彼躲闪无门,手足难措,岂不为无端业障哉!
  夫法莫严于官府矣。打用竹板,笞用荆条,拶夹刑具,止竹木之属,另有人数仗。就是大盗,亦未有杖之上百者。诸刑具止施于两臂手足,而胸背腰胁不及焉。而妇人不然也。房中便用火筯铁钳,厨中便用刀背,有节柴棍,其小者耳。挞之不计其数,甚至一日二三次棰挞之,腰背胁肋诸要害之处,不论焉。况官府中受杖之人,出则有人慰劳,有酒食暖臀,有棒疮膏药,此辈即有同类,不敢一目之顾,又安所得酒食疮伤药物哉!血肉之躯,原非金石,彼不速毙于杖下幸耳。况彼打骂之时,威不稍霁,嗔目咬牙,如猫之捕鼠,狠心毒手,如虎之擒羊,分明一座活地狱。日中挞不计其早晨曾挞;晚间挞不计其日中曾挞,又何论今日挞,计其前日昨日已挞乎!且挞之时,有曰便打你死,不要偿命,不过要去了几两银子。嗟!人命非蚁螘也,但不计费,可任所为?殊不知善恶报应,天理昭彰,不及其身,必于子孙,岂银钱所能宽贷,良可惧也。
  欲闲有家,须严于纳媳之始,所谓教妇初来也。盖新妇初来,就是素性刚狠,自有许多含蓄不敢发处。欲挞仆婢,必要先禀白舅姑。月不过一二度,杖不过荆条,数不过三五下。倘有私挞暗地挞,姑查出而叱之。再不改,白其父母。又再不改,父责其子,姑责其媳,不妨过严,自不敢恣其胸臆。数月规矩已定,后来自能照行之。若初时稍纵,将来必势重不可返,无药可医矣。   若其刚很用,不听约束。及初来未严,养成挞人手熟者,又有一处焉。嫁卖之,彼必生衅。惟听其远遁投生,不为寻究,去后亦不复买。惟工雇童稚,应门捧茶。若又稍稍难为,明年并无肯为工雇者。非薄其妻,实所以成之也。惟丈夫刑家无道,只为不堪其舌噪。或已逃而必寻,或寻不获而复买。私心必曰,彼经此错,将来必改。不知妇怨无终,雨行旧路,将来不至挞死不已。是妇人之业,丈夫作之也。明有国法,幽有鬼神,其报应岂不谴及妇人,而并及丈夫哉?!
  《温氏母训》有序
  乌程于石先生,以崇祯丙子举于乡。初名以介,后更命璜。举癸未礼闱,筮仕徽司理。疆事坏死之。先帝后以节烈风万世,公夫人长安从容就义。遗集十二卷,末述先训,乃母夫人陆所身教口授者。信乎家法有素,而贤母之造就不虚也。夫颜训袁范,世称善则,类皆喆士之所修立。未闻宫师垂诫,踵季妇大家而有言也者。有之,自节孝始矣。原集繁重,不利单行,爰再付梓,读者其广知奋兴乎?序失名。
  谨按:温母之训,不过日用恒言。而于立身行己之要,型家应物之方,简该切至,字字从阅历中来。故能耐人寻思,发人深省。由斯道也,可不媿鬚眉矣,岂仅为清闺所宜则效哉!于石先生之气节凛凛,有自来也。敬录之,使凡为女子者,知为人妇、为人母,相夫教子,与有责焉。必明大义,谙物情,如温母者,乃尽妇人之道,勿以为止主中馈而已也。
  穷秀才谴责下人,至鞭朴而极矣。暂行知警,常用则玩。教儿子亦然。
  贫人不肯祭祀,不通庆吊,斯贫而不可返者矣。祭祀绝,是与祖宗不相往来,庆吊绝,是与亲友不相往来,名曰独夫,天人不祐。
  凡无子而寡者,断宜依向嫡侄为是。老病终无他诿,祭祀近有感通。爱女爱婿,决难到底同住。同住到底,免不得一番扰攘官司也。
  凡寡妇,虽亲子侄兄弟,只可公堂议事,不得孤召密嘱。寡居有婢仆者,夜作明灯往来。少寡不必劝之守,不必强之改,自有直捷相法。只看晏眠早起,恶逸好劳,忙忙地无一刻丢空者,此必守志人。身勤则念专,贫也不知愁,富也不知乐,便是铁石手段。若有半晌偷闲,老守终无结果。吾有相法要诀,曰:“寡妇勤,一字经。”
  妇女只许粗识“柴”、“米”、“鱼”、“肉”数百字,多识字,无益而有损也。
  凡人同堂同室同窗多年者,情谊深长,其中不无败类之人。是非自有公论,在我当存厚道。
  世人眼赤赤,只见黄铜白铁。受了斗米串钱,便声声叫大恩德。至如一乡一族,有大宰官,当风抵浪的;有博学雄才,开人胆智的;有高年老辈,道貌诚心,后生小子,步其孝弟长厚,终身受用不穷的。这等大济益处,人却埋没不提,才是阴德。
  周旋亲友,只看自家力量,随缘答应。穷亲穷眷,放他便宜一两处,才得消谗免谤。
  中年丧偶,一不幸也。丧偶事小,正为续弦费处。前边儿女,先将古来许多晚娘恶件。填在胸坎。这边父母,婢妇唆教,自立马头出来。两边闲杂人,占望风气,弄去搬来。外边无干人,听得一句两句,只肯信歹,不肯信好,真是清官判断不开。不幸之苦,全在于此。然则如之何?只要做家主的,一者用心周到。二者立身端正。
  凡父子姑媳,积成嫌隙,毕竟上人要认一半过失。其胸中横竖道,卑幼奈我不得。
  贫人未能发迹,先求自立。只看几人在坐,偶失物件,必指贫者为盗薮;几人在坐,群然作弄,必持贫者为话柄。人若不能自立,这些光景,受也要你受,不受也要你受。
  寡妇勿轻受人惠。儿子愚,我欲报而报不成;儿子贤,人望报而报不足。
  我生平不受人惠,两手拮据,柴米不缺。其余有也挨过,无也挨过。
  作家的,将祖宗紧要做不到事,补一两件;做官的,将地方紧要做不到事,干一两件,才是男子结果。高爵多金,不算是结果。
  儿子是天生的,不是打成的。古云:“棒头出肖子”。不知是铜打就铜器,是铁打就铁器。若把驴头打作马面,有是理否?
  世间轻财好施之子,每到骨肉,反多恚吝,其说有二:他人蒙惠,一丝一粒,连声叫感,至親视为固然之事,一不堪也。他人至再至三,便难启口,至亲引为久常之例,二不堪也。他到此处,正如哑子吃黄连,说苦不得。或兄弟而父母高堂,或叔侄而翁姑尚在,一团情分,利斧难断。稍有念头防其干涉,杜其借贷,将必牢拴门户,狠作声气,把天生一副恻怛心肠,盖藏殆尽,方可坐视不救。如此便比路人仇敌,更进一层。岂可如此?汝深记我言。
  问介:“侃母高在何处?”介曰:“剪发饷人,人所难到。”母曰:“非也。吾观陶侃运甓习劳,乃知其母平日教有本也。”世人多被心肠好三字坏了。假如你念头要做好儿子,须外面实有一般孝顺行径;你念头要做好秀才,须外面实有一般勤苦行径。心肠是无影无形的,有何凭据?凡说心肠好者,都是规避样子。
  人有父母妻子,如身有耳目口鼻,都是生而具的,何可不一经理?只为俗物。将精神意趣,全副交与家缘,这便唤作家人,不唤读书人。
  做人家切弗贪富,只如俗语从容二字甚好。富无穷极,且如千万人家浪用,尽有窘迫时节。假若八口之家,能勤能俭,得十口赀粮;六口之家,能勤能俭,得八口赀粮,便有二分余剩。何等宽舒,何等康泰!
  汝与朋友相与,只取其长,弗计其短。如过刚鲠人,须耐他戾气;遇骏逸人,须耐他罔气;遇朴厚人,须耐他滞气;遇佻达人,须耐他浮气。不徒取益无方,亦是全交之法。
  闭门课子,非独前程远大。不见匪人,是最得力。
  父子主仆,最忌小处烦碎。烦碎相对,面目可憎。
  懒记账籍,亦是一病。奴仆因缘为奸,子孙猜疑成隙者,繇于此。
  家庭礼数,贵简而安,不欲烦而勉。富贵一层,繁琐一层;繁琐一分,疏阔一分。
  曾祖母告诫汝祖汝父云:“人虽穷饥,切不可轻弃祖基。祖基一失,便是落叶不得归根之苦。吾宁日日减餐一顿,以守尺寸之土也。”出厨尝以手扪锅盖,不使儿女辈减灶更然。今各房基地,皆有变卖转移,独吾家无恙,岂容易得到今日?念之念之。
  汝大父赤贫,曾借朱姓者二十金,卖米以糊口。逾年朱姓者病且笃。朱为两槐公纪纲,不敢以私债使闻主人,旁人私幸以为可负也。时大父正客姑熟,偶得朱信,星夜赶归,不抵家,竟持前欠本利至朱姓处。朱已不能言,大父徐徐出所持银,告之曰:“前欠一一具奉,乞看过收明。”朱姓蹶起颂言曰:“世上有如君忠信人哉,吾口眼闭矣。愿君世世生贤子孙。”言已气绝。大父遂哭别而归。家人询知其还欠,或騃之。大父曰:“吾故騃。所以不到家者,恐为汝辈所惑也。”如此盛德,汝曹可不书绅?
  问世间何者最乐?母曰:“不放债,不欠债的人家;不大丰,不大歉的年时;不奢华,不盗贼的地方,此最难得。免饥寒的贫士,学孝弟的秀才,通文义的商贾,知稼穑的公子,旧面目的宰官,此尤难得也。”
  凡寡妇不禁子弟出入房阁,无故得谤;妇人盛饰容仪,无故得谤;妇人屡出烧香看戏,无故得谤;严刻仆隶,菲薄乡党,无故得谤。
  凡人家处前后嫡庶妻妾之间者,不论是非曲直,只有塞耳闭口为高。用气性者,自讨苦吃。
  联属下人,莫如减冗员而宽口食。
  做人家,高低有一条活路,便好。
  凡与人田产钱财交涉者,定要随时讨个决绝。拖延生事。
  妇人不諳中馈,不入厨堂,不可以治家。使妇人得以结伴联社,呈身露面,不可以齐家。
  受谤之事,有必要辩者,有必不可辩者。如系田产钱财的,迟则难解,此必要辩者也。
  如系闺阃的,静则自销,此必不可辩者也。如系口舌是非的,久当自明,此不必辩者也。
  凡人气盛时,切莫说道:“我性子定要这样的,我今日定要这样的。”蓦直做去,毕竟有搕撞。
  人当大怒大忿之后,睡了一夜,还要思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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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14:33 |只看该作者
  史搢臣《愿体集》
  名典江,南扬州人。
  谨按:妇女深处闺房,不知世事艰难,习成骄悍情性,而构衅于嫡庶之间,耗财于婚嫁之事,取辱于嫌疑之际,往往不免。为士失者,明知其非,而恩常掩义,以至一传众咻,骤难见信,且有阴为所持,牢不可破者矣。愿体集所载,颇多居家涉世之事。兹录其切于近世妇女之病,如前所云者。虽其曲尽形容,不无为下等人说法之处,而知病即药,因俗立教,余有取焉。就此数者之中,男女嫌疑,尤为家门荣辱所系,勿谓无伤,其祸将长。有闲家之责者,防微杜渐,竟以此为门内之人鬼关可也。
  妇人女子,明三从四德者,十无一二。在父母膝下,性情自任,于归之后,便见贤愚。贫家妇女,纺绩炊爨,井臼农庄,事姑哺儿,勤劳终日。独是富贵女子,在室受双亲之庇,出嫁享夫家之安。高堂大厦,饮食多美味时鲜,穿插皆绫罗珠翠。儿女有乳媪抱领,针线有婢妾应承。家务从不经心,酿成骄傲之性,惟知妆饰一身,求全责备,竟不知米从稻出,丝自蚕抽。视钱财如粪土,以物命为草芥。那管夫家经商者,有操心筹算;作宦者有仕路艰难。若性质淳良者,尚听公姑之训,丈夫之言。有一等骄悍妇人,不知理法,不信果报。公姑丈夫,开口便伤,侍妾婢女,终朝打骂。及至逼出事端,为丈夫者,顾惜体面,焉肯令妻出乖露丑,到底仍是丈夫抵当,竭力弥缝过去。及至事后,见儿女满前,姻亲罗列,出遣不可,警戒不从,若以大义数责,彼反轻生恐吓,又怕多事,惟有忍耐而已。愚谓经史女箴,劝必不听。惟有令人讲解律例,并词讼招详,某官审某事、某人犯某罪,使知妇女亦有罪条,王法不尽男子。而善恶报应之事,时时陈说,庶乎稍生畏惧,或可挽于万一也。
  有夫妇而后有父子,若娶妻而即生子,且联举数子,则承祧有人,可无憾矣,至有子而仍娶妾,贤者所不免焉。为之妻者若果温惠宽和,得以相安无事。则如古所称樛木螽斯之懿范,不多让矣。若夫妇年近四十,或生女而不生男,或曾生而不育,或竟全不一生者,则急宜置妾,以为嗣续之计。为之妇者,正宜和衷宽待,以冀其早为生育,俾吾夫得免无后之叹,而己亦不失为嫡母之尊。每见贤淑之妇,年在四十左右,艰于嗣息,即欢然劝夫娶妾,和集一门。未几妾尚未生,妻忽生子者,亦有妻妾并举子者,要以和气自能致祥也。奈何有一种嫉妒性成者,明知年齿日增,生育无望,说到娶妾,即百计刁难。迄至勉强作成,势必入门见嫉。明则寻是觅非,显加辱苦;暗则私觑密察,以冀间离。幸而怀孕生子,或漠不关情,或佯为称庆,终是满腔积恨,一片杀机。有生子而强遣其母者,有子疾而阴肆其毒者,有斗争无宁日者,充其妒忌之心可以死其夫,可以亡其身,又安惜夫之无后为大哉!夫四十无子则娶妾,妇人无子去,妒去,律例昭然,原不忍斯人之终于无后也。独怪怯懦之夫,甘受制于泼悍之妇。或委靡不振,怒而不言;或顾惜脸面,自相掩覆。坐使无良之妇,得志以逞。俾祖父之血食,自我而斩,岂非不孝之至,而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乎?!吾谓人至四十无子,则宜告过宗族及妇之父母兄弟,按律娶之。敢肆阻挠,即正以无子去妒去之罪案,鸣之于官,决于必去。为官长者,伸明律法,不得少事姑惜,按律去之。使闺门不贤不淑之妇,知有天网人纪,不可磨灭,不敢负嵎肆恶。则儆一戒百,不独一人一家,受其福庇,有裨风俗人伦不少矣。
  亦有嫡妻素明大义,惟恐覆夫宗嗣,听其置妾纳婢。所赖为之夫者,严分正伦,不容陨越,幸而生有子女,必教以孝敬嫡母,庶义谨微于著之义。乃有婢妾生子,反起踞宠夺嫡之心,始而举动放恣,继以语言肆诟,至谓母以子贵,嫡庶何分,而渐欲易其位者。且有夫心偏向,谓妾能为我生子接宗,一味宽纵,举动任其僭越,语言听其触犯,视结发之爱若路人,于宠姬之间多袒护者,则名分倒置,实为乱阶。不思夫妇为五伦之始,结发乃父母所配,庙见之日,原冀昌衍吾宗,无何实命不犹,不得已而相夫置妾生子,代为恩勤,亦谓子虽庶出,而我为嫡母,是夫宗不绝,即妇嗣有託也。若妾则蛾眉得宠,遽干名分,妻则凄其冷落,视若赘疣,不独悖理灭伦,既获罪于名教,似此寡情薄德,扪心其能自安乎?
  兄弟争财,其父遗不尽不止;妻妾争宠,其夫命不死不休。
  世人于嫁女一事,必夸奢斗靡,苦费经营,往往有因一嫁一娶,而大伤元气者。事后追忆所费,其实正用处少,浮用处多。如富盛之家,必欲从厚,与其金珠溢箧,币帛盈箱,采轿几筵,极一时之盛。何如佐以资本,代置庄田,为彼后日之恒产乎!曾见有诗云:“婚姻几见斗奢华,金屋银屏众口夸。转眼十年人事变,妆奁卖与别人家。”殊有深味。
  又有不足之家,拘牵礼节。男女俱已长成,或因赔赠无资,不肯允嫁,或因繁文无措,不敢亲迎,坐使婚嫁愆期,宁作旷夫怨女者。不思男女之情,室家之愿,原以婚嫁及时为幸,与其以仪文未备而待时,何如以迁就团圆而成事。况青春已届,年忽一年,时事变迁,又焉保将来之果如吾意耶?又有产仅中人,效颦富室,惟知六礼必周,不计家资厚薄,或称贷以备钗环,或废产以供花烛。迨至入门之后,向之繁文缛节,转眼皆空,今之典借花销,俱成实累。夫男女毕姻,原欲其续祖妣而大门闾,若以一婚嫁之故,而累债耗家,虽有佳男佳妇,已苦于门户无可支持,始悔前此浪费。则亦何益之有?!
  妻虽贤不可使与外事,仆虽能不可吏与内事。
  三姑六婆,勿令入门。此辈或称募化,或卖簪珥,或假媒妁,或治疾病,專一传播各家新闻,以悦妇女。暗中盗哄财物,尚是小事,常有诱为不端,魇魅刁拐,种种非一,万勿令其往来。至于娼妓,更是不祥秽物,出入卧房,尤为不可。媒婆、稳婆,不能不用,择其善者用之,亦不可令其时常往来。
  男女不杂坐,无论尊卑、长幼、远近、亲疏,均无杂坐之理,不同椸枷,不同巾栉拭巾发梳,不相通用,不亲授。丧祭则以盘盛。其余不得已而授受,则置于几桌,令其自取。内外不共井嫌同汲也,不共湢浴,嫌相亵也,不通寝席,如被褥枕簟之类嫌相亲也,不通衣裳嫌混杂也。诸母庶母不漱洗也裳。女子嫁而反,兄弟甥侄同。弗与同席而坐,弗与同器而食。有事来家,则语于中堂,不得房中坐谈。男子入内,不啸不指。夜行以烛,无烛则止(取光明之义,此男子之远嫌也),女子无故不许出中门。出中门,必拥蔽其面(有用紬为补者,名曰头补,或用青纱)。夜行以烛,无烛则止(此妇女之远嫌也)。出入于道路,男子由右,女子由左(以右为尊,道路之间,亦有分别),此曲礼别男女之大节,所以严内外,而防渎乱也。有家者不可不知。
  男女远别,不止翁妇嫂叔为然。世俗惟严于翁妇,其余无别。甚者,叔嫂、姊夫、小姨、妻弟之妻,皆不避嫌,近于蛮貊矣。然避嫌不必相隔太远也,三步之外,止足背立可也。数步之外,止足背立,则贫穷小户,皆可避嫌,何况富族。同室尊亲皆能有别,何况外人。
  男女之所以隔绝者,惟争一见。礼云:“外言不入于梱(门限也),内言不出于捆。”即声音尚不容通,况颜面乎!于此见圣贤防微杜渐之意。有等妇人,竞不避人,入寺烧香,登船游玩,为丈夫者,明知而纵之。其故何欤?甚有好见人者,反笑避人为不大方,则惑愈甚。
  谨饬闺门,人尽知之。而主家者,于服食器用之类,或躬亲备办,或介绍分劳,独于妇女抿掠脂粉,女工针线之物,每多忽略,听其自购。常见闾巷闺雏,朱门媵婢,叢遶贮立,与街市货郎,择拣精粗,夺来抢去,男女混杂,大为不雅。岂礼严内外,独此不禁欤?且所击之器,名为惊闺、结绣、唤娇娘,予谓闺可惊,而娇娘岂可为若辈唤乎?深心者,当令童仆代之。
  唐翼修《人生必读书》
  名彪,浙江兰溪人,历任会稽、长兴、仁和训导。
  谨按:妇人以夫为天,而舅姑为夫之父母,义莫重焉。事之不得其道,孝敬有亏,即才智有余,曷足贵乎?篇中敬翁姑、敬夫之节,周详真挚,发乎天性。而于继姑、贫贱之夫,委曲承顺,服事尤谨。伯叔妯娌之间,任劳让财,恩爱无间。教子以义方,不事姑息,此尤妇女所难也。一门之内,有妇如此,不特人敬之服之,天亦必佑之,家道其有不兴者乎?此编当与女诫参观,诚哉其为必读书也。
  妇人贤不贤,全在声音高低,语言多寡中分。声低言寡者贤也,声高言多者不贤也。
  人非圣人,不能无过,况妇人乎!媳妇偶然有失,公姑丈夫谴责,当欣然受之。云媳妇不是,自此当改,则不惟有过无害,即此便增一善矣。若横争我是,得罪公姑,得罪丈夫,是一小过未完,反增一大罪也。
  媳妇之倚仗为天者,公姑与丈夫,三人而已。故事三人,必须愉色婉容,曲体欢心,不可纤毫触犯。若公姑不喜,丈夫不悦,久久则恶名昭著,为人所不齿矣,奴仆皆得而抵触我矣。故妇之善事公姑丈夫也,非止为贤与孝也,且以远辱也。
  夫者,天也,一生须守一敬字。见丈夫来,便须立起,若宴然高坐,此骄倨无礼之妇也。称夫有定礼,如“相公”、“官人”之类,不云“尔”、“汝”也。如“尔”、“汝”忘形,则夫妇之伦亵矣。凡授餐奉茗,必双手恭擎。未寒进衣,未饥进食,此妇不易之职分也。
  媳妇不唯自己要尽孝,尤当劝夫尽孝。语云:“孝衰于妻子。"此言极可痛心,故媳妇以劝夫孝为第一。要使丈夫踪迹,常密于父母,而疏于己身,俾夫之孝行,倍笃于往时,乃见媳妇之贤。若丈夫于公姑,小有违言,便当代为谢罪,曰:“此由媳妇不贤,致使吾夫不顺于公姑,非独丈夫之罪也。请公姑息怒。今后当劝丈夫改过矣。”
  妇与姑之最易失欢心者,背后之言语;最易得欢心者,亦背后之言语。如在母家亲戚,夫家亲戚之前.及在自己房中,凡有言语,必称公姑之德,多蒙优待,只是我不能孝顺。展转相闻,公姑岂不大喜乎?!若略有一言怨望,公姑闻之,心必不喜,连当面好处落空矣。虽然,言语之谨肆,发于念头之真假。未有孝顺之心不真,而言语能检点者也。
  继姑待媳,多带客气,势所必然。媳妇当此,务以诚心感之。既属己姑,何分前后。凡事极其诚敬,不假一毫虚饰。姑知妇真心相待,自然心欢意悦,并客气都化了。若媳妇胸中,稍分先后,不觉形之辞色,初则彼此客气,既而乖戾无所不至矣。或有媳妇先入门,而继姑后至者,姑尊媳卑,名分不以先后改易,当一于诚敬,不可生怠慢心也。
  媳妇于翁,殊难为孝,但当体翁之心,不须以向前亲密为孝也。或翁体不安,须频频凂姑问安为善。
  或己为嫡媳,而家有庶姑,其事庶姑,亦须将顺而加礼貌焉。不可恃嫡慢庶,致伤庶姑之心,并伤阿翁之心。若已为庶媳,则宜小心奉侍,曲体庶姑之心。嫡姑在堂,则事庶姑以敬,而礼貌稍杀于嫡姑,统所尊也,姑姑没,并礼貌亦宜尊崇矣。倘或庶姑举止有未合理,媳妇只宜以礼自持,和色婉容,规以正道,不亢傲,不委靡,方为合礼。
  婆与媳虽如母子。然母子以情胜,婆媳则重在礼焉。凡婆之衣服器具,银钱酒食,俱不可擅动。婆在房中,开箱看首饰与衣服,或与姑娘小叔密语,俱宜退步,惟命之前始进。又凡有好物好服,察婆欲与姑者,不妨赞成之。
  凡公姑与丈夫之亲友,仓卒间到,要留酒食,而银钱偶乏,或庆吊诸仪,银钱无措。媳妇知之,即宜脱簪珥,典衣服,不待公姑开言,方为先意承志,至一二赠嫁器皿,即当公用,不当虑及完全敝毁。若稍有爱惜之语,即伤公姑之心,为下人姗笑。常有公姑宁贷于邻家,而不屑问媳妇借者,其妇之不贤可知也。
  平常之家,安能常得甘旨?以供舅姑,然亦有法也。只要诸物烹庖得诀,务令适口,便是甘旨。若遣人办买,必嘱付择其最佳者方买之,此即孝顺妙法也。
  一应往还之礼,或行或否,应厚应薄,须一概禀命于姑,不可自作主意。然其中犹有周旋也。待姑家亲戚,须常存要好看之心。母家亲戚,苟礼文可减,一切省之可也。
  有等媳妇,不能孝姑,而偏欲孝母,此正是不孝母也。事姑未孝,必贻母氏以恶名,可谓孝母乎?盖女在家以母为重,出嫁以姑为重也。今媳妇必欲尽孝于父母,亦有方略,须先从孝敬公姑丈夫起。公姑喜妇能孝,必归功于妇之父母,必加厚于妇之父母。丈夫既喜妻贤,必云非岳母贤淑,吾妻安得柔和。或夫家富贵,则必有润泽及母家矣。此则女之善孝其亲也。
  丈夫有不得意之事,为妻者宜好语劝慰之,勿增慨叹,以助抑郁,但当委婉云,将来自有好日,方谓贤妻。丈夫在馆不归,此是能攻苦读书,不可常寄信问候以乱其心,数数归家,既荒时废业矣。若亲友有书札来,恐有要务,速传送之。
  丈夫不事儒业者,或居家营运,出外经商,俱是心血所成,劳四体以赡妻子。为妇者必须悯夫劳役,轸夫饥寒,体恤随顺,方称贤淑,家贫能抚恤慰劳,尤征妇德。若荡子嫖赌,败废祖宗基业,必宜苦谏,至再至三,不听则涕泣争之。
  媳妇之善相其夫者,第一要丈夫友爱。世之兄弟不友爱者,其源多起于妯娌不和。丈夫各听妇言,遂成参商,此大患也。为媳妇者,善处妯娌,惟在礼文逊让,言语谦谨。有劳代之,有物分之。公姑见责,多方解劝,要紧之务,先事指点。则彼自感德,妯娌辑睦矣。如我为伯姆,彼为叔娣,倘彼偶疾言遽色,不堪相加,我欢然受之,不争胜气,不与回答,彼自愧悔,和好如初。其或公姑偏爱,多分物件与彼,切勿计量,只是相忘。或我富他贫,我贵他贱,皆须曲意下之,周其不足,不可稍有轻侮。若他富贵,我贫贱,亦宜谦卑委婉,不可先存尔我之见。诸侄、侄女,宜爱之如子,乳少者,助其乳,抱至膝上,常加笑容。己之子女,当令其敬伯母叔母,一如亲母。此要务也。
  兄弟一气,必无二心。往往因姒娣之间,自私自利,致伤兄弟之和,此妇之大恶也。妇之贤,第一在和妯娌。妯娌不和,大约以公姑恩有厚薄,便生妒忌,便有争执,此不明之甚也。公姑胸中,如天地一般,有何偏见?若厚于大伯大姆,必是伯姆贤孝,得公姑之欢;厚于小叔婶婶,必是叔婶贤孝。得公姑之欢。正当自反,负罪引慝,改过自新,庶公姑有回嗔作喜之时。岂可不知自责,且有怨望?若公姑独厚于己夫妻,则当深自抑损,凡百分物,让多受寡,让美受恶,方是贤妇人也。长兄如父,长嫂如母,故介妇与冢妇,有尊卑之分,宜随行不敢并行。姑舅若有事,使介妇行者,介妇不得辞劳,欲分任于冢妇。礼也。
  妇有必不可辞之职分,又有不可迟缓之行事。客一到门,则茶钟酒杯,箜馔菜碟,俱宜料理,不可委之群婢,更宜速快,迟则恐客不及等待。盖媳妇之职,原须必躬必亲,辛勤代劳。苟义手高坐,便是最不贤之妇。
  妇人无事,切勿妄用一文。凡物须留赢余,以待不时之需。若随手用尽,则贫穷可拭目而待,安可不一心节俭也?!妇之贤者,家虽富厚,常要守分,甘淡薄,喜布素,见世间珍宝锦绣,及一切新奇美好之物,皆败家之种子,方为有识妇人。
  妇人衣服,宜安本分。富而奢侈,服饰犯分,大不可也。况众人同处,而我一人衣饰独异,为众所指目,小家之妇,欣欣自荣,大家之妇,心必不自安也。
  公姑之婢仆,不但不可辱骂也,并不可厉声严色,盖优礼婢仆,既所以敬公姑也。如婢有过失,公姑未见,当好言戒谕之,不必令公姑知之。其或大偷盗,及欲逃亡,媳先知其情者,公姑未晓,亦须禀知。然止可云耳闻。不可显言其状,致难收拾。又须云恐非灼见,再须详察。
  本房婢仆,虽宜慈爱,然或触公姑之怒,皆宜重惩,不可护短。但训饬之时,不可烦于言语,恐反开罪于公姑耳。
  婢仆衣裳,宜令时加浣濯。髻鬟裤履,须令整顿端齐。若听其蓬头垢面,污秽难堪,甚或身有血渍,面有爪痕,令人不忍见闻,则主妇之不慈不贤,行道之人,皆指摘之矣。
 凡物须预谨守防闲,毋令盗窃。万一有此,乃己不能谨密之过,且只忍耐,不妄加猜疑。及轻听人言,辄至仆婢房中搜索。搜出则丧其廉耻;搜不出则彼反有辞。若公家仆婢,及在外之人,尤不可妄指。每因失物,反招大是非,增添闲气,此不可不深思切戒者也。
  凡授银物与仆辈,不宜手授,必置几案上,令其自取之。亦须照管,毋令他人窃去也。
  凡生养子女,固不可不爱惜,亦不可过于爱惜。爱惜太过,则爱之适所以害之。小儿初生,勿勤抱持。裹而置之,听其啼哭可也。医云:“小儿顿足啼哭,所以宣达胎滞。”乳饮须有节,日不过三次,夜惟鸡将鸣,饮一次。衣用稀布,宁薄无厚。语云:“若要小儿安,常带三分饥与寒。”盖孩提一团和气,十分饱暖,反生疾病。珠帽、项圈、手镯,切不可令着身,无论非从朴之道,而诲盗招拐之祸犹浅,图财丧命之害更深。
  富贵之家,爱子过甚。子所欲得,无不曲从之。性既纵成,一往莫御。小有拂逆,便肆咆哮。及至长大,恃强好胜,破败家财,犹系小事,一切刑祸,从此致矣。为父母者,亦曾念及此乎?
  子弟幼时,当教之以礼。礼不在精微,止在粗浅。如见尊长,必作揖;长者经过,坐必起立;长者呼召,即急趋之。门内门外,长者问何人,对必以名,不可曰“我”曰“吾”。长者之前,不可喧嚷致争;厅堂之中,不可放肆偃卧。凡事非僮仆所能为者,必须为父母代劳,不可推诿。略举大端,不能遍指,宜触类推广。
  童子幼年,不可衣之罗绮裘裳,恐启其奢侈之心,长大不能改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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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15:49 |只看该作者
  王朗川言行汇纂
  名乏鈇,湖广湘阴人。
  谨按:古今妇女懿行,其卓卓可纪者,已载于闺范矣。兹编所录,皆其轶事,不少概见。而俭约朴素之风,孝慈忠厚之道,亦妇女所当广其见闻,而是效是则者也。至于待奴婢之道,虐之不可;纵之亦不可;偏听之更不可。故于御下篇而外,又续有取于此。庶几于体恤之中,寓约束之意。委曲以教导于先,严切以防闲于后,皆所以全惠下之仁也。集中所辑嘉言懿行甚多,兹不及全录云。
  妇禁十三:一曰干预外政;二曰入寺烧香,许愿祈男;三曰无故聚饮,即有事饮酒,不得沉醉;四曰会诸姻党,则席熟谈;五曰痛挞奴婢,及恶声詈骂;六曰优厚三婆;七曰侈蓄珠翠;八曰看龙舟、观灯、观会,诸外场杂遝事;九曰与妯娌斗胜;十曰分理是非;十一曰不亲中馈;十二曰厌夫交友宾客;十三曰贪嗜肥甘。
  朱子家范。一曰妻妾无妒则家和;二曰嫡庶无偏则家兴;三曰奴仆无纵则家尊;四曰嫁娶无奢则家足;五曰农桑无休则家温;六曰宾祭无坠则家良。
  陆象山先生尝谓人家要有三声:读书声,孩儿声,纺织声。盖闻读书声,觉圣贤在他口中,在我耳中,不觉神融;闻孩儿声,或笑或泣,俱自然籁动天鸣,觉后来哀乐情致,较此殊远;闻纺织声,则勤俭生涯,一室儿女,觉有豳风七月景象。最可厌者,妇女啐骂声也,恶也;饮酒喧呶声也,狂也;街巷谈笑声也,谲也;妖冶歌唱声也,淫也。与其闻此,不若聆犬声于夜静,闻鸡声于晨鸣,令人有清旷之思。
  袁了凡先生初艰嗣,后乃生若思。母作冬袄,将鬻絮。先生曰:“丝绵轻暖,箧中自有,何必鬻?”母曰:“丝贵絮贱。吾欲以丝易絮,多制絮衣,赠亲戚中寒无衣者。”先生曰:“有是哉,此子寿矣。”
  衡公岳知庆阳,僚友诸妇会饮。在席者金绮烂然,公内子荆布而已。既归不乐。公曰:“汝坐何处?”曰:“首席。”公曰:“既坐首席,又要服饰华好、富贵可兼得耶?”至今传为美谈。
  橙墩好客。有妾苏氏,善持家。一日讌客,失金杯,诸仆啧啧四觅。苏氏诳之曰:“金杯已收在内,不须寻矣。”及客散,对橙墩云:“杯实失去,寻亦不得。公平日好客,岂可以一杯故,令名流不懽乎?”橙善其言。
  大司徒马森,其封君讳某,年四十始得一子。一日婢抱出门,从高阶失手下坠;破其左额,旋死。封君见之,即令婢遁去,而自抱死子,曰:“失手致之伤也。”妇哀痛,寻婢挞之,无有矣婢归匿母家,言其故。婢父母日夜吁天,愿公早生贵嗣。次年果生子,左额宛然赤痕,即司徒也。
  晋陵钱氏,顾成之媳也。钱氏往母家,夫家疫盛,转相传染,亲戚不敢过。夫家八人,俱将毙。钱闻欲归家,父母阻之,钱曰:“人为侍养公姑而娶媳。今公姑既病笃,忍心不归,与禽兽何异?吾往即死,不敢望吾亲惜也。”只身就道。其家忽听鬼相语曰:“诸神皆卫孝妇归矣,速避速避。”八人皆活。
  欧公池嫡母所生。两兄皆庶出。父以公属嫡,欲厚之。公妻冯氏,请于舅曰:“嫡庶为父母服,有差等否?舅曰:“无。”冯氏曰:“均子也,服无差等,岂可异乎?”舅大悦,从之。妇人未尝读书明理,性情多有僻处。不孝敬舅姑丈夫,却诵经礼佛;不周济骨肉姻亲,却布施僧道;不享现世和平之福,却望来生渺茫富贵。此诚女流中之下愚者。噫,岂有骄悍妒恶,而长享富贵,德性贤良,而堕落轮回者哉?
  登人之堂,即知室中之事。语云:“入观庭户知勤俭,一出茶汤便见妻。老父奔驰无孝子。要知贤母看儿衣,子之孝,不如率妇以为孝。妇能养亲者也,朝夕不离。潔奉甘旨,而亲心悦。故舅姑得一孝妇,胜得一孝子。妇之孝,不如导孙以为孝。孙能娱亲者也,依依膝下。顺承靡违,而亲心悦。故祖父添一孝孙,又添一孝子。人之居家,凡事皆宜先自筹度,立一区处之方,然后嘱付婢仆为之,更宜三番四覆以开导之。如此周详,犹恐不能如吾意也。今人一切不为之区处,事无大小,但听奴仆自为。不合己意,则怒骂鞭挞继之。彼愚人,止能出力以奉吾令而已,岂能善谋,一一暗合吾意乎?不明如此,家安能治?!
  仆婢天资愚鲁,其性善忘,又多执性,所行甚非,而自以为是,更有秉性躁戾者,不知名分,轻于应对。治家者,须明此理,于使令之际,有不如意,少者悯其智短,老者惜其力衰,徐徐教诲,不必嗔怒也。有诗云:“此辈冥顽坠下尘,只应怜念莫生嗔。若能事事如君意,他自将身作主人。”
  小过宜宽,若法应扑责,当即处分。责后呼唤,辞色如常。不可啧啧作不了语,恐愚人危惧,致有他变。
  凡婢仆有争斗者,主父母闻之,即时呵禁之。不止,分曲直以杖之,曲者多杖,或一止一不止,则独杖其不止者。
  婢仆之言,变乱是非。其意以言他人短,可以悦主人主母之心。苟不知其弊,听信其言,则弟兄妯娌,必至不和,邻里亲戚,必至不睦。有以肤受愬者,宜叱曰:“我不眼见。”驾言他人毁骂主翁者,宜叱曰:“我不曾耳闻。”则此辈无所施其欺矣。
  人家仆婢,不可一处饮食,须内外各别。屋多地宽,宜婢内仆外各食。屋少,不妨仆先婢后,亦犹夫各食也。所以然者,仆婢同食,语言之间,未免错杂,非宜家之道也。下人有分别,则上人愈有分别矣。
  待小人女子,不可无信,婚姻一节,尤宜慎之。每见人家婢仆,伏侍勤劳,主人即以某婢许某仆。家长一言出口,婢仆百诺于心。或家事迁延,迟疑不决,无识小人,见其为期无定,未免埋怨偷安,主人闻之嗔怒,或改悔前言,男女失望,遂萌异念。奸拐逃盗,变幻百出矣。为人上者,务宜酌量于前,断勿改悔于后。婚姻为一生大事,许定岂容更易?况童婢同在一堂,虽在下人,宁无羞耻?莫如平时不轻许,待二十岁内外,择男女相称相宜者许配。许定即婚,则百弊不生,闺门亦肃矣。
  《女训约言》
  出《言行汇纂》,未详姓名。
  谨按:妇德所尚,与其所以当戒,已散见于集中矣。兹编载女德二十四条,女戒八十条,则又举妇女所切要,及易犯者,而荟萃其义,撮总其词。虽不识字义之妇女,有能举此诸条,代为讲说,亦可了然于心口之间,而知所法戒矣。此予所以编女教而终之以此也。
  女德
  性格柔顺,举止安详。持身端正,梳妆典雅。
  低声下气,谨言寡笑。整洁祭祀,孝顺公姑。
  敬事夫主,和睦妯娌。礼貌亲戚,宽容婢妾。
  教道子女,体恤下人。洁治宾筵,谨饬门户。
  早起晚眠,少使俭用。学制衣服,学做饮食。
  打扫宅舍,收拾家伙。蚕桑纺织,孳生畜牲。
  有此女德,虽贫贱之家,人看得自然贵重。虽没好衣服首饰,有好声名,自然华美。又携的本家父母,与阖族亲眷,都有光彩。似这等,也不枉生女一场。
  女戒
  奠举止轻狂,奠妖乔打扮。莫高声大笑,莫耳软舌长。莫搬弄是非,莫离间骨肉。
  莫烦言絮聒,莫巧言狐媚。莫耳边萋晰,莫背后唧哝。莫凭空说谎,莫喜佞悦谗。
  莫逼墙窃听,莫偷眼邪视。奠眼空意大,莫口甜心苦。莫嫉人胜己,莫夸己笑人。
  莫仿效男妆,莫仿行男礼。莫卖弄颜色,莫炫耀服饰。奠毒手打人,莫恶口骂人。
  奠无病称病,奠无忧而忧。莫蓬头垢面,莫赤胸袒膊。莫显见亵服,莫露出枕席。
  莫男妇同席,莫男女授受。奠买命算卦,莫听唱说书。莫随会讲经,莫修寺建塔。
  莫打醮挂旛,莫庙宇烧香。莫招神下鬼,莫魇镇害人。莫看春看灯,莫学弹学唱。
  莫狎近尼姑,莫招延妓女。莫结拜义亲,莫来往三婆。莫轻见外人,莫轻赴酒席。
  莫内言传外,莫外言传内。莫倚门看街,莫酒醉失仪。莫忤逆不孝,莫搅家不贤。
  莫唆挑夫主,莫欺瞒夫主。莫侮慢夫主,莫钤束夫主。莫溺爱儿女,莫偏向儿女。
  莫口谈夫过,莫埋怨家贫。莫妯娌不和,莫伯叔争胜。莫嫉妒婢妾,莫凌虐仆从。
  莫怠慢穷亲,莫结怨邻家。奠心贪口馋,莫滥费折福。莫随有随尽,莫随做随毁。
  莫轻剪罗缎,莫多宰鸡鹅。莫懒惰邋遢,莫抛撤物件。莫干预外事,莫私放钱债。
  莫盗转财物,莫阴厚母家。
  以上皆亏损女德之事,虽其中小小出入者,皆世俗常态,然不可不谨也,其余则荡礼逾闲矣。失妇德而荡礼逾闲,纵生长富贵家,衣服首饰,从头到尾,都是金珠,都是绫锦,也不免被人嗤笑,玷辱父母。噫!父母生养我一场,我不能与他争些志气,增些光彩,反因我玷辱,被入嗤笑,我心何安?仔细思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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