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hnxwxx64 于 2012-12-28 13:58 编辑
那棵树 鲁维 牛乳色的轻雾给每一棵树都涂上了一层淡影。整个西湖山被薄雾笼罩。一切都是那么朦胧、迷幻。 一口气冲上西湖山顶,不愿意仔细去看每一棵树。不管是笔直挺拔的,还是苍老弯曲的,都不愿意多看一眼。即使它们都在无声的诉说自己的故事或记录他人的故事…… 而我,要寻找的是属于自己的那一棵树。 …… 我是在树底下长大的。从记事开始,老屋旁边就有两棵板栗树,枝干粗壮、枝繁叶茂。春天,板栗树发芽、抽叶、开花。我们最好奇的是,始终不明白板栗树抽出新叶的时候,为什么长出一簇又一簇、一根又一根犹如长毛虫一般的毛茸茸的“绿条儿”。爸爸、妈妈太忙,不会搭理我们的纠缠,只有自己仰着头傻傻的看,却担心“毛虫儿”掉下来,看着看着又跑远了。夏天的夜晚,在树底下,我们围着萤火虫满世界跑,追不到虫子,就用草编的扇子拼命扇,故意制造风暴,捉弄萤火虫。最好笑的是某个夏夜,妹妹以为小鸡会游泳,把小鸡扔到水池里,结果小鸡都“壮烈牺牲”。妹妹躲起来,大伙儿半夜都找不到人。害得要扬言揍她的爸爸急得直哭。原来,妹妹爬上板栗树,藏到了树叶中,倚靠着树枝丫窝,睡着了。秋天,开始割第二次稻子的时候,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。板栗开始成熟,每天都会掉下几颗黄得发油的板栗。“啪、啪、啪啪!”掉在地上、打在瓦楞上,活蹦乱跳,撒着欢儿。每一颗都不大,但饱满极了,嚼在嘴里香极了。爸爸从不让我们用长棍子打板栗,他说被打过的树枝,来年不愿意努力结果子。于是,我们姐妹几个只能巴望着每天多掉几颗,能多捡多吃。从九月开学可以捡到十月底。上学时,妈妈只要吆喝一声:“还不起,板栗都被捡光了。”我们就像被紧了发条一般,一弹就起。当两个裤袋都满满时,便心满意足上学去。板栗,就成了一年当中不可多得的零嘴了。就这样,板栗树伴随着我们度过了并不富足的童年。 上初中的学堂,离家十二里。冬天,妈妈会打着手电筒沿山路接我。半路上,俯下身子替我换下湿透的鞋子,雪地里,浓浓的亲情化为热量袭击全身。初三下学期,一个好心的老师可怜我路远,拾掇了一间房子让我傍着学校住下。老师家条件不好,房子里仅仅一床、一桌、一椅、一灯。冲刺中专,冲刺铁饭碗,唯有学习。唯独,记得老师家的那棵柚子树……在老师那里打扰,家里很不安。妈妈把储藏着准备朝神的清明前茶拿出来,包上一层细纱布,再包一层厚棉布,然后用细毛绳扎紧,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子,送到了老师家。老师说什么也不收,妈妈急得快哭了,老师才惶恐地勉强收下。每天倚窗学习,抬头就是满眼的绿。大片大片的柚子树叶,绿得发油、光亮,仿佛有无数的小精灵在叶间跳跃,绿得那么宁静、安详。繁重的学习,考中专的压力,让我极少说话和休息。老师告诉我,每天累了就数树上的柚子:“一、二、三、四。。。。。。三十六。”天天如此数着柚子,熟悉到每只柚子在哪个枝丫,每天长了多少,哪个柚子不长萎了掉了,都一清二楚。柚子长到菜碗大小了,我也只有一个星期就要考中专了。傍晚揉揉眼睛,放松自己,突然发现还没成熟的柚子少了四个。我纳闷儿,“吱嘎”一声,老师推门进来,端来一碗吃的。老师说:“还不到做清凉片的时候,但想让你提提神。这个清凉片呀,就是用柚子皮熬糖,做法简单极了。你尝尝,这些都是为你做的,够吃一个星期。”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,有没有流泪,但现在想想,眼眶湿润。 顺利考上中专,读完中专,十八岁就参加了工作。还没来得及准备投入社会这个大熔炉,就直入婚姻,疲于奔命。而好胜的性格,又让我不甘心只当一个教书匠,疲于学习和工作。心中早就淡忘了板栗树带来的快乐,柚子树带来的宁静。 去年寒冬的一场风暴和大雪,压垮了外祖父家院子前的大桂花树。树,从根部向上一米处分枝成两个主干,正好压垮了一半,那一半轰然倒地。不久,外祖父突然病逝,而外祖母犹如另一半树孑然一人,孤独的活着。我从不信迷信,但我也开过玩笑说,那棵桂花树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合体,是他们生活的象征。树倒人去,如此巧合,我懊恼自己的多言。只能祈祷剩下的那一半桂花树好好地活着。 心里还装着那半棵树,是为了外祖母。 心里在寻求那一棵树,是为了自己。迷雾散开,一切清晰……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