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训俗遗规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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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4:57:25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司马温公《居家杂仪》,公名光,字君实,宋时宰相,谥文正。
弘谋按:正伦理,笃恩义,辨上下,严内外,居家之要道也。温公正色立朝,为有宋第一等人物。而正身以正一家,法肃意周,可为古今仪则。所著家范,父子、祖孙、兄弟、叔侄、夫妇,一家之中,各尽其道。皆有懿行以实之。堪与小学并传,限于卷帙,不及附刊。得此而遵循不越,亦足以整齐门内,无愧型家之道矣。
凡为家长,必谨守礼法,以御羣子弟及家众。分之以职,谓掌仓廪、廐库、庖厨、舍业、田园之类;授之以事,谓朝夕所干及非常之事,而责其成功。制财用之节,量入以为出。称家之有无,以给上下之衣食及吉凶之费。皆有品节,而莫不均一。尽其所有而均之,虽粝食不饱,蔽衣不完,人无怨心。裁省冗费,禁止奢华,常须稍存赢余,以备不虞。
凡诸卑幼,事无大小,无得专行。必咨禀于家长。
易曰,家人有严君焉,父母之谓也。安有严君在上而其下敢直行自恣不顾者乎。虽非父母,当时为家长者,亦当咨禀而行之。则号令出于一人,家政始可得而治矣。
凡为子为妇者,毋得蓄私财。俸禄及田宅所入,尽归之父母舅姑。当用,则请而用之。不敢私假,不敢私与。
凡子事父母,孙事祖父母同。妇事舅姑,孙妇亦同。天欲明,咸起,盥洗手也。潄栉梳头,总所以束发,具冠带。昧爽,天将明也。适父母舅姑之所,省问。此即礼之晨省也。父母舅姑起,子供药物。药物乃关身切务。人子必当亲自供进,不可但委婢仆。妇具晨羞,俗谓点心。供具毕,乃退,各从其事。将食,子妇请所欲于家长。卑幼各不得恣所欲。退具而供之。尊长举筯,子妇乃各退,就食。丈夫妇人,各设食于他所。依长幼而坐。其饮食必均一。幼子又食于他所。亦依长幼,席地而坐。男坐于左,女坐于右。及夕,食亦如之。既夜,父母舅姑将寝,则安置而退。此即礼之昏定也。
居闲无事,则侍于父母舅姑之所。容貌必恭,执事必谨。言语应对,必下气怡声。出入起居,必谨扶卫之。不敢涕唾喧呼于父母舅姑之侧。父母舅姑不命之坐,不敢坐。不命之退,不敢退。
凡子受父母之命,必籍记而佩之。时省而速行之。事毕,则反命焉。或所命有不可行者,则和色柔声,具是非利害而白之。待父母之许,然后改之。若不许,茍于事无大害者,亦当曲从。若以父母之命为非,而直行己志,虽所执皆是,犹为不顺之子,况未必是乎。
凡父母有过,下气怡色,柔声以谏。谏若不入,起敬起孝。悦则复谏。不悦,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,宁熟谏。父母怒,不悦,而挞之流血。不敢疾怨,起敬起孝。
凡为人子弟者,不敢以富贵加于父兄宗族。加,谓特恃其富贵,不率卑幼之礼。
凡为人子者,出必告,反必面。有宾客,不敢坐于正厅,或坐书室。无书室,坐于厅之旁侧。升降不敢由东阶。上下马。不敢当厅。凡事不敢自拟于其父。
杨氏复曰:告与面同,反言面者。从外来,宜知亲之颜色安否。为人亲者,无一念而忘其子,故有倚闾倚门之望。为人子者。无一念而忘其亲,故有出告反面之礼。生则出告反面,没则告行饮至,事亡如事存也。
凡父母舅姑有疾,子妇无故不离侧。亲调尝药饵而供之。父母有疾,子色不满容。不戏笑,不宴游。一切不得如平时,甚则不交睫,不解衣,舍置余事。专以迎医检方合药为务。疾已,复初。
凡子事父母,父母所爱,亦当爱之。所敬,亦当敬之。至于犬马尽然,而况于人乎。
凡子事父母,乐其心,不违其志。乐其耳目,安其寝处。以其饮食忠尽己之为忠,养之。幼事长,贱事贵,皆仿此。
凡子妇未敬未孝,不可遽有憎疾,姑教之。若不可教,然后怒之。若不可怒,然后笞之。屡笞而终不改,子放妇出。然亦不明言其犯礼也。子甚宜其妻,父母不悦出。子不宜其妻,父母曰,是善事我,子行夫妇之礼焉,没身不衰。
凡为宫室,必辨内外。深宫固门。内外不共井,不共浴堂,不共厕厕。男治外事。女治内事。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,妇人无故不窥中门。男子夜行以烛。妇人有故,出中门,必拥蔽其面,如盖头面帽之类。男仆非有缮修,及有大故,谓水火盗贼之类。不入中门。入中门,妇人必避之。不可避,亦必以袖遮其面。女仆无故,不出中门。有故出中门。亦必拥蔽其面。小婢亦然。铃下苍头,但主通内外之言,传致内外之物。毋得辄升堂室,入庖厨。
凡卑幼于尊长。晨亦省问,夜亦安置。坐而尊长过之,则起。出遇尊长于涂,则下马。不见尊长,经再宿以上,则再拜。五宿以上,则四拜。贺冬至正旦,六拜。朔望,四拜。凡拜数,或尊长临时减而止之,则从尊长之命。
凡受女婿壻及外甥拜,立而扶之,外孙则立而受之。可也。
凡节序,及非时家宴,上寿于家长。卑幼盛服,序立,如朔望之仪,先再拜。子弟之最长者一人,进,立于家长之前。幼者一人,执酒盏,立于其左。一人执酒注,立于其右。长者跪,斟酒,祝曰,伏愿某官,备膺五福,保族宜家。尊长饮毕,授幼者盏注,反其故处。长者俛伏,兴,退,与卑幼皆再拜。家长命诸卑幼坐,皆再拜而坐。家长命侍者徧酢诸卑幼,诸卑幼皆起,序立如前,俱再拜。就坐,饮讫。家长命易服,皆退,易便服。还。复就坐。
凡内外仆妾,鸡初鸣,咸起。栉,总,盥潄,衣服。男仆洒扫厅事,及庭。铃下苍头,洒扫中庭。女仆洒扫室堂。设椅桌,陈盥潄栉靧洗面。之具。主父主母既起,则拂床襞迭衣。衾。侍立左右,以备使令。退而具饮食。得闲,则浣濯纫缝,先公后私。及夜,则复拂床展衾。当昼,内外仆妾,惟主人之命。各从其事,以供百役。
凡女仆,同辈兄弟所使。谓长者为姊。后辈诸子所使。谓前辈为姨。务相雍睦。其有鬬争者,主父主母闻之,即诃禁之。不止,即杖之。理曲者,杖多。一止一不止,独杖不止者。
内则云,虽婢妾,衣服饮食,必后长者。郑康成曰,人无贵贱,不可以无礼,故使之序长幼,凡男仆,有忠信可任者,重其禄。能干家事者,次之。其专务欺诈,背公徇私,屡为盗窃,弄权犯上者。逐之。凡女仆,年满不愿留者,纵之。勤奋少过者,资而嫁之。其两面二舌,饰虚造谗,离间骨肉者,逐之。屡为盗窃者,逐之。放荡不谨者,逐之。有离叛之志者,逐之。
朱子增损吕氏乡约吕氏兄弟四人,大中。大防。大约。大临。宋时人。
弘谋按蓝田县名。吕氏兄弟,皆从学于伊川横渠两先生。德行道艺,萃于一门,为乡人所敬信,故以此为乡人约。可见古人为学,不肯独善其身。亦不必居官,始可以及人也。其纲止于四条。备列其目,则已举人生善恶功过,可法可戒之事,无不具备。一乡之中,睦婣任恤,休戚相关,何其风之淳且厚欤。余重有望于乡人。更重有望于居乡之贤者,推己及人,为善于乡,媲美吕氏之高风也。
凡乡之约四。一曰德业相劝。二曰过失相规。三曰礼俗相交。四曰患难相恤。众推有齿德者一人,为都约正。有学行者二人副之。约中月轮一人为直月。约正副不与置三籍。凡愿入约者,书于一籍。德业可劝者,书于一籍。过失可规者,书于一籍。直月掌之。月终,则以告于约正,而授于其次。
德业相劝。见善必行。闻过必改。能治其身。
能治其家。能事父兄。能待妻妾。能教子弟。
能御童仆。能事长上。能睦亲故。能择交游。
能守廉介。能广施惠。能受寄托。能救患难。
能导人为善。能规人过失。能为人谋事。能为众集事。
能解鬬争。能决是非。能兴利除害。能居官举职。
至于读书,治田,营家,济物,畏法令,谨租赋,好礼乐射御书数之类,皆可为之。非此之类。皆为无益。
右件德业。同约之人,各自进修,互相劝勉。会集之日,相与推其能者书于籍,以警励其不能者。
过失相规。犯仪义之过六。不修之过五。
酗,博,鬬,讼。酗,谓纵酒喧竞。博,谓赌博财物,鬬,谓鬬殴骂詈。讼,谓告人罪恶。意在害人,诬赖争诉,得已不已者,若事干负累,及为人侵损而诉之者非。
行止踰违。踰礼违法,众恶皆是,行不恭逊。侮慢齿德者,持人短长者,恃强陵人者,知过不改,闻谏愈甚者。
言不忠信。或为人谋事,陷人于恶。或与人要约,退即背之。或妄说事端,荧惑众听者。
造言诬毁。诬人过恶,以无为有,以小为大。面是背非。或作嘲咏。匿名文书,及发扬人之私隐。无状可求,及喜谈人之旧过者。
营私太甚。与人交易,伤于掊克者。专务进取,不恤余事者。无故而好干求假贷者,受人寄托而有所欺者。以上犯义之过。
交非其人。所交不限士庶,但凶恶及游惰无行,众所不齿者。而己朝夕与之游处,则为交非其人。若不得已而暂往还者非。
游戏,怠惰。游,谓无故出入。及谒见人,止务闲适者,戏,谓戏笑无度。及意在侵侮,或驰马击鞠,而不赌财物者。怠惰,谓不修事业,及家事不治,门庭不洁者。
动作无仪。谓进退太疎野,及不恭者。不当言而言,及当言而不言者。衣冠太华饰,及全不完整者。不衣冠而入街市者。
临事不恪。主事废忘,期会后时,临事怠惰者。
用度不节。谓不计有无,过为多费者。不能安贫,非道营求者。
以上不修之过。
右件过失。同约之人,各自省察,互相规戒。小则密规之,大则众戒之。不听,则会集之日,直月告于约正,约正以义理诲谕之。谢过请改,则书于籍以俟。其争辨不服,与终不能改者,听其出约。
礼俗相交。尊幼辈行。与父同行,及长于己二十岁以上,曰尊者。长于己十岁以上,与兄同行,曰长者。年上下不满十岁,曰敌者。少于己十岁以下,曰少者。少于己二十岁以下,曰幼者。
以上凡五等。造请拜揖。凡少者幼者,于尊者长者,岁首,冬至,四孟月朔,辞见贺谢,皆为礼见。此外候问起居,质疑白事,及赴请召,皆为燕见。尊者受谒。不报。长者岁首冬至,具牓子报之。余令子弟以己名牓子代行。
凡敌者,岁首冬至,辞见贺谢,相往还。
凡见尊者长者,门外下马,俟于外次。升堂,礼见四拜。燕见不拜。退则主人送于庑下。
凡见敌者,门外下马,俟于庑下,礼见则再拜,退则主人请就阶上马,请召迎送。凡请尊长饮食,亲往投书,既来赴,明日亲往谢之。召敌者以书简,明日交使相谢,召少者用客目,明日客亲往谢。
凡聚会皆乡人,则坐以齿。若有亲,则别叙。若有他客,有爵者,则坐以爵。若特请召,或迎劳出饯,皆以专召者为上客,如婚礼,则婣家为上客,皆不以齿爵为序。
凡有远出远归者,则迎送之。或五里三里,各期会于一处。有饮食,则就饮食之。少者以下,俟其既归,又至其家省之。
庆吊赠遗。凡同约有吉事,则庆之。有凶事,则吊之。每家只家长一人,与同约者俱往。其书问亦如之。若家长有故,或与所庆吊者不相接,则其次者当之。
凡庆礼,如常仪,有赠物。或其家力有不足,则为之借助器用,及为营干。
凡吊礼,初丧未易服,则率同约深衣往哭之。且助其凡百经营之事,主人成服,则相率素服,具酒果食物往奠之。及葬,又相率致赗,俟发引,则素服而送之。
凡丧家,不可具酒食衣服以待吊客,吊客亦不可受。
右礼俗相交之事。直月主之。有期日者,为之期日。当纠集者,督其违慢。凡不如约者,以告于约正而告之,且书于籍。患难相恤。
水火。小则遣人救之。甚则亲往,多率人救,且吊之。
盗贼。近者同力追捕,有力者为告之官司。其家贫,则为之助出募赏。
疾病。小则遣人问之。甚则为访医药,贫则助其养疾之费。
死丧。阙人则助其干办。乏财则赙赠借贷。
孤弱。孤遗无依者,若能自赡,则为之区处,稽其出内。或闻于官司。或择人教之。及为求婚姻。贫者协力济之,无令失所。有侵欺之者,力为辩理。稍长而放逸不检,亦防察约束之,无令陷于不义。
诬枉。有为人诬枉过恶,不能自伸者,势可以闻于官府,则为言之。有方略可以救解,则为解之。或其家因而失所者,众共以财济之。
贫乏。有安贫守分,而生计大不足者,众以财济之。或为之假贷置产,以岁月偿之。
右患难相恤之事。凡同约者,财物器用,车马人仆,皆有无相假。若不急之用,及有所妨者,则不必借。可借而不借,及踰期不还,及损坏借物者,书于籍。邻里或有缓急,虽非同约,而闻知,亦当救助。或不能救助,则为之告于同约而谋之。有能如此者,则亦书其善于籍,以告乡人。
陆梭山《居家正本制用篇》先生名九韶,字子美,金溪人,象山先生之兄也。
弘谋按:门内之地,至性所关。虽极愚顽之人,岂无天良之动。而有时视门内如路人,非礼犯分之事,悍然不顾者,名利之心夺之耳。于名利上看得重一分,即于天伦轻一分矣。梭山先生论居家而先之以正本。其言正本也,以孝弟忠信,读书明理为要,而以时俗名利之积习为戒,其警世也良切。至于制用之道,不过费以耗财,亦不因贫而废礼。随时撙节。称家有无。尤理之不可易也。陆氏十世同居。家法严肃。高风笃行,可仰可师。读此,亦足以知其所由来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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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
发表于 2014-4-10 14:59:03 |只看该作者
正       本
      古者民生八岁,入小学,学礼乐射御书数。至十五岁,则各因其材而归之四民。故为农工商贾者,亦得入小学。七年而后就其业。其秀异者,入大学而为士,教之德行。凡小学大学之教,俱不在言语文字。故民皆有实行,而无诈伪。愚谓人之爱子,但当教之以孝弟忠信。所读须先六经论孟,通晓大义。明父子君臣夫妇昆弟朋友之节。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。以事父母,以和兄弟,以睦族党,以交朋友,以接邻里。使不得罪于尊卑上下之际。次读史,以知历代兴衰。究观皇帝王霸,与秦汉以来为国者,规模措置之方。功效逐日可见,惟患不为耳。
      世之教子者,惟教之以科举之业。志在于荐举登科,难莫难于此者,试观一县之间,应举者几人,而与荐者有几。至于及第,尤其希罕。盖是有命焉,非偶然也。此孟子所谓求在外者,得之有命,是也。至于止欲通经知古今,修身为孝弟忠信之人。此孟子所谓求则得之,求在我者也。此有何难,而人不为耶。
况既通经知古今,而欲应今之科举。亦无难者。若命应仕宦,必得之矣。而又道德仁义在我。以之事君临民,皆合义理。岂不荣哉。
      人孰不爱家。爱子孙。爱身。然不克明爱之之道,故终焉适以损之。一家之事。贵于安宁和睦悠久也,其道在于孝悌谦逊。仁义之道,未尝言之。朝夕之所从事者,名利也。寝食之所思者,名利也。相聚而讲究者。取名利之方也。言及于名利,则洋洋然有喜色。言及于孝悌仁义,则淡然无味,惟思卧。幸其时数之遇则跃跃以喜。小有阻意,则躁闷若无容矣。如其时数不偶,则朝夕忧煎,怨天尤人。至于父子相夷,兄弟叛散,良可悯也,岂非爱之适以损之乎。
      夫谋利而遂者,不百一。谋名而遂者,不千一。今处世不能百年,而乃徼幸于不百一不千一之事。岂不痴甚矣哉。就使遂志临政不明仁义之道,亦何足为门户之光耶。愚深思熟虑久矣,而不敢出诸口。今老矣。恐一旦先朝露而灭。不及与乡曲父兄子弟,语及于此。怀不满之意,于冥冥之中,无益也。故辄冒言之,幸垂听而择焉。
      夫事有本末,知愚贤不肖者本,贫富贵贱者末也。得其本,则末随。趋其末,则本末俱废。此理之必然也。今行孝悌,本仁义,则为贤为知。贤知之人,众所尊仰。箪瓢为奉,陋巷为居,己固有以自乐,而人不敢以贫贱而轻之。岂非得其本,而末自随之。夫慕爵位,贪财利,则非贤非知。非贤非知之人,人所鄙贱。虽纡青紫,怀金玉,其胸襟未必通晓义理。己无以自乐,而人亦莫不鄙贱之。岂非趋其末,而本末俱废乎。
      况富贵贫贱,自有定分。富贵未必得,则将陨获而无以自处矣。斯言或有信之者,其为益不细。相信者稍众,则贤才自此而盛,又非小补矣。
制用
      古之为国者,冢宰制国用。必于岁之杪,五谷皆入,然后制国用。用地大小,视年之丰耗。三年耕,必有一年之食。九年耕,必有三年之食。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,虽有凶旱水溢,民无菜色。国既若是,家亦宜然。故凡家有田畴。足以赡给者。亦当量入以为出。然后用度有准,丰俭得中。怨讟不生,子孙可守。
      今以田畴所收,除租税,及种盖粪治之外。所有若干。以十分均之。留三分为水旱不测之备。一分为祭祀之用。六分分十二月之用。取一月合用之数,约为三十分,日用其一。可余而不可尽用。至七分为得中。不及五分为啬。其所余者,别置簿收管。以为伏腊裘葛修葺墙屋,医药,宾客,吊丧,问疾,时节馈送。又有余,则以周给邻族之贫弱者,贤士之困穷者,佃人之饥寒者,过往之无聊者。毋以妄施僧道。盖僧道本是蠹民。况今之僧道,无不丰足。施之适足以济其嗜欲,长其过恶,而费农夫血汗勤劳所得之物。未必不增我冥罪,果何福之有哉。不但非福,且有冥罪,佞佛者可以悟矣。更有减奉养衣食,资给亲故之费。以施僧道者,其冥罪不更甚耶。
      其田畴不多,日用不能有余,则一味节啬。节,用之有制。吝啬,用之以舒。裘葛取诸蚕绩。墙屋取诸蓄养。杂种蔬果,皆以助用。不可侵过次日之物。一日侵过,无时可补,则便有破家之渐。当谨戒之。
      其有田少而用广者,但当清心俭素,经营足食之路。于接待宾客•吊丧•问疾•时节馈送•聚会饮食之事•一切不讲。加意减省•不求美观也。详见下文。免至于干求亲旧•以滋过失。责望故索•以生怨尤。负讳通借•以招耻辱。家居如此•方为称宜•而远吝侈之咎。积是成俗•岂惟一家不忧水旱之灾。虽一县•一郡•通天下皆无忧矣。其利岂不溥哉。
      居家之病有七。曰笑。知笑骂戏谑之类。一本作呼•如呼卢喧嚷之类。曰游。曰饮食。曰土木。曰争讼。曰玩好。曰惰慢。有一于此•皆能破家。其次贫薄而务周旋。丰余而尚鄙啬。事虽不同•其终之害•或无以异。但在迟速之间耳。夫丰余而不用者•疑若无害也。然己既丰余•则人望以周济。今乃恝然。必失人之情。既失人情•则人不佑。人惟恐其无隙•茍有隙可乘。则争媒蘗之。虽其子孙•亦怀不满之意。一旦入手•若决堤破防矣。
      前所言存留十之三者•为丰余之多者制也。茍所余不能三分•则有二分亦可。又不能二分•则存一分亦可。又不能一分•则宜撙节用度•以存赢余•然后家可长久。不然•一旦有意外之事•必遂破家矣。
      前所谓一切不讲者•非绝其事也•谓不能以货财为礼耳。如吊丧•则以先往后罢为助。宾客•则樵苏供爨清谈而已。至如奉亲最急也•啜菽饮水尽其欢•斯之谓孝。祭祀最严也•蔬食菜羹•足以致其敬。方不是因贫乏而废礼义•凡事皆然•则人固不我责•而我亦何歉哉。如此•则礼不废而财不匮矣。
      前所言以其六分为十二月之用•以一月合用之数•约为三十分者•非谓必于其日用尽。但约见每月每日之大概•其间用度•自为赢缩•惟是不可先次侵过。恐难追补。宜先余而后用•以无贻鄙啬之讥。
      世所用度•有何穷尽。盖是未尝立法•所以丰俭皆无准则。好丰者•妄用以破家。好俭者•多藏以敛怨。无法可依•必至于此。愚今考古经国之制•为居家之法。随赀产之多寡•制用度之丰俭。合用万钱者•用万钱•不谓之侈。合用百钱者•用百钱•不谓之吝。是取中可久之制也。
      倪文节公经鉏堂杂志公名思•字正甫•归安人•宋进士•官礼部尚书•
      弘谋按所言月计岁计子孙计•非沾沾惟利是计也。量入为出•理自如此。人之物力•止有此数。妄用则不继。饥寒交迫•急不择音。妄取妄求•势所必至•欲固其节•其可得乎。夫谨身节用•士庶宜然。而俭以成廉。尤仕宦之所急。许鲁斋言学者以治生为急•司马温公•每问士大夫生计足否。皆此意也。
岁计
      俭者君子之德。世俗以俭为鄙•非远识也。俭则足用。俭则寡求。俭则可以成家。俭则可以立身。俭则可以传子孙。奢则用不给。奢则贪求。奢则掩身。奢则破家。奢则不可以训子孙。利害相反如此•可不念哉。富家有富家计。贫家有贫家计。量入为出•则不至乏用矣。用常有余•则可以为意外横用之备矣。今以家之用•分而为二•令尔子弟分掌之。其日用收支为一。其岁计分支为一。日用以赁钱俸钱当之。每月终•白尊长。有余•则趱在后月。不足•则取岁计钱足之。岁计以家之薄产所入当之。岁终•以白尊长。有余•则来岁可以举事。不足•则无所兴举。可以展向后者•一切勿为•以待可为而为之。或有意外横用•亦告于尊长•随宜区处。
      人家至于破产•先自借用官物钱始。既先借用官物钱•至于官物催趱•不免举债典质。久而利重•虽欲存产业•不可得矣。故当先须留官物钱•则无此患。仆奋空拳•粗成家业•毫分积累甚难。诸子宜体念•各存公心管干。且为二十年计。日后则事难料•又在诸子从长区处•仆之智力•有不及矣。月河莫侍郎家甚富•兄弟同居•亦三十余年•此可法也。盖聚居则百费皆省•析居则人各有费也。然须上下和睦。若自能奋飞•不藉父业。则听其挈出•不可将带父业。留以与不能奋飞者•可也。
人家用度•皆可预计•惟横用不可预计。若婚嫁之事。是闲暇时•子弟自能主张。若乃丧葬•仓卒之际•往往为浮言所动。多至妄用•以此为孝。世俗之见•切不可徇•则当随家丰俭也。
月计
      士大夫家子弟•若无家业•经营衣食•不过三端。上焉者•仕而仰禄。中焉者•就馆聚徒。下焉者•干求假贷。今员多阙少•待次之日常多。官小俸薄•既难赡给。远宦有往来道途之费•纵余无几。意外有丁忧•论罢之虞•不可不备。又还家无以为策。则居官凡事掣肘。若有退步。进退在我•易以行志矣。就馆聚徒•所得不过数十。有一书馆•争者甚众。未娶•就馆犹可。既娶之后•难远离家。在己为羁旅•在家•则百事不可照嘱。或自有子•欲教不可。若稍有家业•则可免此患。纵不免就馆聚徒•亦不至若不可一日无馆者之窘也。至于干谒假贷•滋味尤恶。不惟趦趄嗫嚅•此状可恶•奔走于道途•见拒于阍人•情况之恶•抑又可知•纵有所得无几•久而化为唇吻。洁特之士•化为无廉耻可厌之人。若乃假贷亲故•至一至再•亦难言矣。谚曰•做个求人而不成•此言有理。若自有薄产•无此恶况矣。吾家业虽不多•若自知节省•且为二十年计•可以使尔辈待阙•不至狼狈。既免聚徒就馆•又免干求假贷。谚曰•求人不如求己•此之谓也。已作岁计簿•复作月计簿。盖先有月计•然后岁计可知。若月之所用•多于其所入。积而至岁•为大阙用矣。世间事固终归空•人固各有命•然可施智力处•亦不当不理会。又所求者在己•与夫不知义命妄求者•大异也。
子孙计
      或曰•既有子孙•当为子孙计•人之情也。余曰•君子岂不为子孙计。然其子孙计•则有道矣。种德一也。家传清白•二也。使之从学而知义•三也。受以资身之术。如才高者•命之习举业•取科第。才卑者•命之以经营生理。四也。家法整齐•上下和睦•五也。为择良师友•六也。为取淑妇•七也。常存俭风•八也。如此八者•岂非为子孙计乎。循理而图之•以有余而遗之•则君子之为子孙计•岂不久利•而父子两得哉。如孔子教伯鱼以诗礼。汉儒教子一经。杨震之使人谓其后为清白吏子孙。邓禹十子•人各授之一业。庞德公云•人皆遗之以危•我独遗之以安。皆善为子孙计者•又何歉焉。
      俭而能施•仁也。俭而寡求•义也。俭以为家法•礼也。俭以训子孙•智也。俭而悭吝•不仁也。俭复贪求•不义也。俭于其亲•非礼也。俭其积遗子孙•不智也。
衣以岁计。食以日计。一日阙食•必至饥馁。一年阙衣•尚可藉旧。食在家者也。食粗而无人知。衣饰外者也。衣敝而人必笑。故善处贫者•节食以完衣。不善处贫者•典衣而市食。
      陈希夷心相编先生名搏•宋初隐士
      弘谋按相者之术•于眉睫方寸之间•以征毕生之休咎。其说有时而中。此不尽关乎术数也。形神本不相离•未有有诸内而不形诸外者。兹以心相名编。谓相从心生。心有善恶•有厚薄•而相之休咎系焉。有不啻影之随形•声之应响者矣。推而广之•经所云惠迪吉•从逆凶。传所云德润身•心广体胖。又云善必先知•不善必先知之。朱子释之•以为如执玉高卑•其容俯仰之类。孟子所云胸中正•则眸子瞭焉。胸中不正•则眸子眊焉。皆以心为相之义也。是理也•非术也•范太傅质•自从仕•未尝废学。曰•昔有异人言•吾他日必当大任。茍如其言•无学术•何以当之。此因相而返观内照•欲求建立•以不负乎相也。有人相吕新吾•指面上部位多贵。先生云•所忧不在此也。汝相予一心•要包藏得天下理。相予两肩•要担得天下事。相予两脚•要踏得万事定。不然•予方有愧于面也。此则直以心为相•不任术•而任理者也。余尝慨世之离心以求相者•相云吉•则深以为喜•生冀幸心。相云凶•则抑郁无聊•生退悔心。相之有损无益也。久矣。喜兹编足以破世人之愚惑•而有助于劝戒也。故录而叙论之。人诚深明乎此•可以相人。可以为人相。可以自相。而且不妨于随时随事•皆作相者观。即以此为省己观人之则可也。
      心者貌之根•审心而善恶自见。
      行者心之发•观行而祸福可知。
      出纳不公平•难得儿孙长育。
      语言多反复•应知心腹无依。
      消沮闭藏•必是奸贪之辈。
      披肝露胆•决为英杰之人。
      心和气平•可卜孙荣兼子贵。
      才偏性执•不遭大祸必奇穷。
      转眼无情•贫寒夭促。
      时谈念旧•富贵期颐。
      重富欺贫•焉可托妻寄子。
      敬老慈幼•必然裕后光前。
      轻口出违言•寿元短折。
      忘恩思小怨•科第难成。
      小富小贵易盈•刑灾准有。
      大富大贵不动•厚福无疆。
      欺蔽阴私•纵有荣华儿不享。
      公平正直•虽无子息死为神。
      开口说轻生•临大节•决然规避。
      逢人称知己•即深交•究竟平常。
      处大事•不辞劳怨•堪为梁栋之材。
      遇小故•辄避嫌疑•岂是腹心之寄。
      与物难堪•不测亡身还害子。
      待人有地•无端得福更延年。
      迷花恋酒•阃中妻妾参商。
      利己损人•膝下儿孙悖逆。
      贱买田园•决生败子。
      尊崇师傅•定产贤郎。
      愚鲁人•说话尖酸刻薄•既贫穷•必损寿元。
      聪明子•语言木讷优容•享安康•且膺封诰。
      患难中能守者•若读书•可作朝廷柱石之臣。
      安乐中若忘者•纵低才•岂非金榜青云之客。
      鄙吝勤劳•亦有大富小康之别•宜观其量。
      奢侈靡丽•宁无奇人浪子之分•必视其才。
      弗以见小为守成•惹祸破家难免。
      莫认惜福为悭吝•轻财仗义尽多。
      处事迟而不急•大器晚成。
      见机决而能藏•高才蚤发。
      有能吝教•己无成•子亦无成。
      见过隐规•身可托•家亦可托。
      知足与自满不同•一则矜而受灾•一则谦而获福。
      大才与见才自别•一则诞而多败•一则实而有成。
      忮求念胜•图名利•到底逊人。
      恻隐心多•遇艰难•中途获救。
      不分德怨•料难至乎遐年。
      较量锱铢•岂足期乎大受。
      过刚者图谋易就•灾伤岂保全无。
      太柔者作事难成•平福亦能安受。
      乐处生悲•一生辛苦。
      怒时反笑•至老奸邪。
      好矜己善•弗再望乎功名。
      乐摘人非•最足伤乎性命。
      责人重而责己轻•弗与同谋共事。
      功归人而过归己•尽堪救患扶灾。
      处家孝弟无亏•簪缨奕世。
      与世吉凶同患•血食千年。
      曲意周全知有后。
      任情激搏必凶亡。
      易变脸•薄福之人奚较。
      耐久朋•能容之士可宗。
      好与人争•滋培浅而前程有限。
      必求自反•蓄积厚而事业能伸。
      少年飞扬浮动•颜子之限难过。
      壮岁冒昧昏迷•不惑之期怎免。
      喜怒不择轻重•一事无成。
      笑骂不审是非•知交断绝。
      济急拯危•亦有时乎贫乏•福自天来。
      解纷排难•恐亦涉乎囹圄•名扬海内。
      饿死岂在纹描•抛衣撒饭。
      瘟亡不由运数•骂地咒天。
      甘受人欺•有子忽然大发。
      常思退步•一身终得安闲。
      举止不失其常•非贵亦须大富•寿可知矣。
      喜怒不形于色•成名还立大功。奸亦右之。
      无事失措仓皇•光如闪电。
      有难怡然不动•安若泰山。
      积功累仁•百年必报。
      大出小入•数世其昌。
      人事可凭。
      天道不爽。
      如何飧刀饮剑。君子刚愎自用•小人行险侥幸。
      如何投河自缢。男人才短蹈危•女子气盛见逼。
      如何短折亡身。出薄言•做薄事•存薄心•种种皆薄。
      如何凶灾恶死。多阴毒•积阴私•有阴行•事事皆阴。
      如何暴疾而没。色欲空虚。
      如何毒疮而终。肥甘凝腻。
      如何老后无嗣。性情孤洁。
      如何盛年丧子。心地欺瞒。
      如何多遭火盗。刻剥民财。
      如何时犯官符。调停失当。
      何知端揆首辅。常怀济物之心。
      何知拜将封侯。独挟盖世之气。
      何知玉堂金马。动容清丽。
      何知建牙拥节。气概凌霄。
      何知丞簿下吏。量平胆薄。
      何知明经教职。志近行拘。
      何知苗而不秀。非惟愚蠢更荒唐。
      何知秀而不实。盖谓自贤兼短行。
      若论妇人•先须静默。
      从来淑女•不贵才能。
      有威严•当膺一品之封。
      少修饰•准掌万金之重。
      多言好胜•纵然有嗣必伤身。
      尽孝兼慈•不特助夫还旺子。
      贫苦中毫无怨詈•两国褒封。
      富贵时常惜衣粮•满堂荣庆。
      奴婢成羣•定是宽宏待下。
      赀财盈箧•决然勤俭持家。
      悍妇多因性妒•老后无归。
      奚婆定是情乖•少年浪走。
      为甚欺夫•显然淫行。
      缘何无子•暗里伤人。
      合观前论•历试无差。
      勉教后来•犹期善变。
      信乎骨格步位•相辅而行。
      允矣血气精神•由之而显。
      知其善而守之•锦上添花。
      知其恶而弗为•祸转为福。
      袁氏世范先生名采•字君载•宋时衢州人•官至监登闻检院•
      弘谋按王道本乎人情•至理不离日用。朱子言道之费•而曰近自夫妇居室之间•远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外•道岂遗于卑迩哉。篇中所言妇子居室之事•准乎人情•协乎天理•设身处地•即病即药•几于纤悉不遗矣•兹录其切要者•以为训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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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00:21 |只看该作者
睦亲
      人之至亲•莫过于父子兄弟。而父子兄弟•有不和者。父子或因于责善。兄弟或因于争财。有不因责善争财而不和者。世人见其不和•或就其中分别是非•而莫明其由。盖人之性•或宽缓•或褊急•或刚强•或柔懦•或喜闲静•或喜纷拏•或所见者小•或所见者大•所禀自是不同。父必欲子之性合于己•子之性未必然。兄必欲弟之性合于己•弟之性未必然。其性不可得而合•则其言行亦不可得而合•此父子兄弟不和之根源也。况临事之际•一以为是•一以为非。一以为当先•一以为当后。一以为宜急•一以为宜缓。其不齐如此。若互欲同于己•必致于争论。争论不胜•至于再三•至于十数•则不和之情•自兹而启。或至于终身失欢。若悉悟此理•为父兄者•通情于子弟•而不责子弟之同于己。为子弟者•仰承于父兄•而不望父兄惟己之听。则处事之际•必相和协•无乖争之患。孔子曰•事父母几谏。见志不从•又敬不违•劳而不怨•此圣人教人和家之要术。宜熟思之。语云。识性可与同居•正谓此也。
      自古人伦不齐。或父子不能皆贤。或兄弟不能皆令。或夫流荡。或妻悍暴。少有一家之中•无此患者。虽圣贤亦无如之何。譬如身有疮痍疣赘•虽甚可恶•不可决去•惟当宽怀处之。能知此理•则胸中泰然矣。古人所以谓父子兄弟夫妇之间•人所难言者•如此。宽怀而外•还当循理以化之。积诚以感之。最忌者•忿恨激烈也。
      人言居家之道•莫善于忍。然知忍而不知处忍之道•其失尤多。盖忍或有藏蓄之意。人之犯我•藏蓄而不发•不过一再而已。积之既多•其发也•如洪流之决•不可遏矣。不若随而解之•曰此其不思尔。曰此其无知尔。曰此其失悞尔。曰此其所见者小尔。曰此其利害宁几何。不使入于吾心。虽日犯我者十数•亦不至形于颜色•然后见忍之功效甚大。此所谓善处忍者。
      骨肉之失欢•有本于至微•而终至不可解者。止由失欢之后•各自负气•不肯先下气尔。朝夕群居•不能无相失。相失之后•有一人能先下气与之话言•则彼此酬复•遂如平时矣。
      高年之人•作事有如婴孺。喜得钱财微利。喜受饮食果实小惠。喜与孩儿玩狎。为子弟者•能知此而顺适其意•则尽其欢矣。孝顺二字•理本如此。
      父母见诸子中有独贫者•往往念之•常加怜恤。饮食衣服之分•或有所偏私。子之富者或有所献•则转以与之。此乃父母均一之心。而子之富者•或以为怨•此殆未之思也。若使我贫•父母亦移此心于我矣。
      同母之子•而长者或为父母所憎•幼者或为父母所爱•此理殆不可晓。窃尝细思其由。盖人生一二岁•举动笑语•自得人怜。虽他人犹爱之•况父母乎。纔三四岁•至五六岁。恣性啼号•多端乖劣。或损动器用。冒犯危险。凡举动言语•皆人之所恶。又多痴顽。不受训戒。故虽父母•亦深恶之。方其长者可恶之时•正值幼者可爱之日。父母移其爱长者之心•而更爱幼者。其憎爱之心•从此而分。最幼者当可恶之时•下无可爱之者。父母爱无所移•遂终爱之。其势或如此。为人子者•当知父母爱之所在。长者宜少让•幼者宜自抑。为父母者•又须觉悟•稍稍回转。不可任意而行•使长者怀怨•幼者纵欲•以致破家。
      兄弟子侄同居•至于不和•本非大有所争。由其中有一人设心不公•为己稍重。虽是毫末•必独取于众。或众有所分•在己必欲多得。其它心不能平•遂启争端。破荡家产•驯小得而致大患。若知此理•各怀公心。取于私•则皆取于私。取于公•则皆取于公。众有所分•虽果实之属•直不数十钱•亦必均平。则亦何争之有。
      兄弟子侄同居•长者或恃长凌幼。专用其财•自取温饱。簿书出入•不令幼者知。幼者至不免饥寒•必启争端。或长者处事至公•幼者不能承顺。盗取其财•以为不肖之资。尤不能和。若长者总提大纲•幼者分干细务。长必幼谋•幼必长听。各尽公心•自然无争。
      兄弟子侄•贫富厚薄不同。富者既怀独善之心•又多骄傲。贫者不生自勉之心•又多妒嫉。此所以不和。若富者时分惠其余•不责其不知恩。贫者知自有定分•不望其必分惠。则亦何争之有。
      朝廷立法•于分析一事•非不委曲详悉。然有果是窃众营私•却却于典买契中•称系妻财置到。
      或诡名置产。又有果是起于贫寒•不因父祖资产。自能奋立•营置财业•或虽有祖父财产•而其实不因于众•别自植立私财•其同宗之人•必求分析。至于经县经州累十数年•各至破荡而后已。若富者能反思•果是因众成私•不分与贫者•于心岂无所歉。果是自置财产•分与贫者•明则为高义•幽则为阴德。又岂不胜如连年争讼•妨费家务•及资备裹粮•与嘱托吏胥•贿赂官员之徒费耶。贫者亦宜自思•彼虽窃众•亦由辛苦营运•以至增置•岂可悉分有之。况实彼之私财•而吾欲受之•宁不自愧。茍能知此•则所分虽微•必无争讼之费也。
      人有兄弟子侄同居•而私财独厚。虑有分析•则买金银之属而深藏之。此为大愚。若以百千金银计之•用以买产•岁收十千。十余年后•所谓百千者•我已取之。其分与者•皆其息也。况百千又有息焉。用以典质营运•三年而其息一倍。则所谓百千者•我已取之。何为藏之箧笥•不假此收息以利众也。余见世人•将私财假于众•使之营家•久而止取其本者。其家富厚•均及兄弟子侄•绵绵不绝。此善处心之报也。亦有窃盗众财•或寄妻家•或寄内外婣亲之家。终为其人用过•不敢取索•及取索而不得者矣。亦有作妻家婣亲置产•为其人所掩有者矣。亦有作妻家置产•身死而妻改嫁•举以自随者矣。凡百君子•幸详鉴此•止须存心。
      兄弟同居•世之美事。其间有一人早亡•诸父与子侄•其爱稍疎•其心未必均齐。为长而欺瞒其幼者有之。为幼而悖慢其长者有之。同居交争•其相疾甚于路人。前日美事•至甚不美•岂不可惜。故兄弟当分•宜早有所定。兄弟相爱•虽异居异财•亦不害为孝义。一有交争•则孝义何在。
      兄弟子侄•有同门异户而居者•于众事宜各尽心。不可令小儿婢仆•有扰于众。虽是细微•皆起争之渐。且众之庭宇。一人勤于扫洒•一人全不之顾。勤扫洒者•已不能平。况不之顾者•又纵其小儿婢仆•常常狼籍。且不容他人禁止。则怒詈失欢•多起于此。
      人有数子•无所不爱。而于兄弟•则相视如仇雠。往往其子因父之意•遂不礼于伯父叔父者•殊不知己之兄弟•即父之诸子。己之诸子•即他日之兄弟。我与兄弟不和•则我之诸子•更相视效•能禁其不乖戾否。子不礼于伯叔父•则不孝于父•亦其渐也。故欲吾之诸子和同•须以吾之处兄弟者示之。欲吾子之孝于己•须以其善事伯叔父者先之。
      凡人之家•有子弟及妇女•好传递言语•则虽圣贤同居•亦不能不争。且人之作事•不能皆是•不能皆合他人之意•宁免其背后评议。背后之言•人不传递•则彼不闻知。宁有忿争。惟此言彼闻•则积成怨恨•况两递其言•又从而增易之。两家之怨•至于牢不可解。惟高明之人•有言不听•则此辈自不能离间其所亲。
      同居之人•或相往来•须扬声曳履•使人知之。虑其适议及我•则彼此愧惭•进退不可也。又有好伏于幽暗之处•以伺人之言语•此生事兴争之人也。然人之居处•不可谓僻地无人•而辄讥议人•虑或有闻之者。俗谓墙壁有耳•又曰日不可说人•夜不可说鬼。
      人家不和•多因妇女以言激怒其夫•及同辈。盖妇女所见不广•不远•不公•不平•又其所谓舅姑伯叔妯娌•皆假合强为之称呼•非自然天属。故轻于割恩•易于修怨。非丈夫有远识•则为其役而不自觉。一家之中•乖戾生矣•于是有亲兄弟子侄•隔屋连墙•至死不相往来者。有无子而不肯以犹子为后•有多子而不以与其兄弟者。有不恤兄弟之贫•养亲必欲如一。宁弃亲而不顾者。有不恤兄弟之贫•葬亲必欲均费。宁留丧而不葬者。其事多端•不可概述。亦尝见有远识之人•知妇女之不可谏诲•而外与兄弟相爱•常不失欢。私救其所急•私赒其所乏•不使妇女知之。彼兄弟之贫者•虽深怨其妇女•而重爱其兄弟。分析之际•不敢以贫故•而贪爱其兄弟之财产者。盖由见识高远•不听妇女之言•而先施之厚•因以得兄弟之心也。
      妇女之易生言语者•又多出于婢妾之构鬬。婢妾愚贱•尤无见识。以言他人短失•为忠于主母。若妇女有见识•能一切勿听。则虚佞之言。不复敢进。若听之信之•则必再言之。使主母与人•遂成深雠。为婢妾者•方洋洋得志。仆隶亦多如此。若主翁听信•则房族亲戚故旧•皆大失欢矣。
      寡妇再嫁•或有孤女年未及嫁。如内外亲婣•有高义者•宁若与之议亲。使鞠养于舅姑之家•俟其长而成亲。若随母而归义父之家•则嫌疑之间•多不能明。
      妇人有以其夫蠢懦•而能自理家务•计算钱谷出入•人不能欺者。有夫死子幼•而能教养其子•敦睦内外婣亲•料理家务•至于兴隆者。皆贤妇人也。而夫死子幼•居家营生•最为难事。托之宗族•宗族未必贤。托之亲戚•亲戚未必贤。贤者又不肯预人家事。惟妇人自识书算•而所托之人•衣食自给•稍识公义•则庶几焉。不然•鲜不破家。
      有男虽欲择妇•有女虽欲择壻•又须自量我家子女如何。如我子愚痴庸下•若娶美妇•岂特不和•或有他事。如我女丑拙狠妒•若嫁美壻•万一不和•卒为其弃出者有之。凡嫁娶因非偶而不和者•父母不审之罪也。相女为配夫•量桩系马•虽属俗语•却有至理。
      古人谓周人恶媒•以其言语反复。绐女家•则曰男富。绐男家•则曰女美。近世尤甚。绐女家•则曰男家不求备礼。且助出嫁遣之资。绐男家•则厚许其所迁之贿。且虚指数目。若轻信其言而成婚•则责恨见欺•夫妻反目至于仳离克者有之。大抵嫁娶固不可无媒•而媒者之言•不可尽信如此。宜谨察于始。
      嫁女须随家力•不可勉强。然或财产宽余•亦不可视为他人•不以分给。今世固有生男不得力•而依托女家。及身后葬祭•皆由女子者。岂可谓生女之不如男也。大抵女子之心•最为可怜。母家富而夫家贫•则欲得母家之财•以与夫家。夫家富而母家贫•则欲得夫家之财•以与母家。为父母及夫者•宜怜而稍从之。及其有男女嫁娶之后•男家富而女家贫•则欲得男家之财•以与女家。女家富而男家贫•则欲得女家之财•以与男家。为男女者•亦宜怜而稍从之。若或割贫益富•此为非宜•不从可也。
      亲戚中有妇女•年老无子•或子孙不肖•不能供养者•当为收养。然又须关防。恐其身故之后•其不肖子孙称其人因饥寒而死。或称其人有遗下囊箧之物。妄经官司•不免有扰。须于生前令白之于众•质之于官•则免他患。大抵为高义之事•须令无后患。
      遗嘱之文•皆明贤之人•为身后之虑。然亦须公平•乃可以保家。如劫于悍妻黠妾•因于后妻爱子中•有偏曲厚薄。或妄立嗣。或妄逐子。不近人情之事•不可胜数•皆所以兴讼破家也。
处己
      富贵自有定分。造物者•既设为一定之分•又设为不测之机。使天下之人•朝夕奔趋•老死而不觉。不如是•则人生天地间•全然无事•而造化之术穷矣。然奔趋而得者•不过一二。奔趋而不得者•盖千万人。世人终以一二者之故•至于劳心费力•老死无成者•多矣。不知他人奔趋而得•亦其定分中所有者。虽不奔趋•亦终必得。前辈谓死生贫富•生来注定•君子赢得为君子•小人枉了为小人•此言甚切•人自不知耳。
      凡人谋事•虽日用至微者•亦须龃龉而难成•或几成而败•既败而复成。然后其成也•永久平宁•无复后患•若偶然易成•后必有不如意者•静思此理•可以宽怀。
      人之性行。虽有所短•必有所长。与人交游•若常见其短•不见其长•则时日不可同处。若念其所长•置其所短•虽终身与之交游•可也。
      处己接物•常怀慢心•伪心•妒心•疑心者•皆自取轻辱于人•君子不为也。慢心者•自不如人•而好轻薄人。见敌己以下之人•及有求于我者。面前既不加礼•背后又窃讥笑。若能回省其身•则媿汗浃背矣。伪心者•言语委曲•若甚相厚•而中心乃大不然。一时之间•人所信慕。用之再三•则踪迹露见•为人所唾去矣。妒心者•常欲我之高出于人•故闻有称道人之美者•则不以为然。闻人有不如己者•则欣然笑快。此何加损于人•祇厚怨耳。疑心者•人之出言•未尝有心•而反复思绎•曰此讥我何事。此笑我何事。与人缔怨•常萌于此。贤者闻人讥笑•若不闻焉•此岂不省事。
      忠信笃敬•先存其在己者•然后望其在人者。如在己者未尽•而以责人•人亦以此责我矣。今世之人•能自省其忠信笃敬者盖寡•能责人以忠信笃敬者皆然也。虽然•在我者既尽•在人者亦不必深责。今有人能尽其在我•乃欲责人之似己。一或不满吾意•则疾之已甚。亦非有容德者•祇益贻怨于人耳。
      凡人行己•公平正直•可用此以事神•而不可恃此以慢神。可用此以事人•而不可恃此以傲人。虽孔子亦以敬鬼神•事大夫•畏大人为言•况下此者哉。
      人之处事。能常悔往事之非•常悔前言之失•常悔往年之未有知识。其德之进。所谓日加益而不自知也。
      凡人为不善事而不成•不必怨尤。此乃天之所爱•终无祸患。如见他人为不善事常称意者•不须多羡。此乃天之所弃•待其积恶深厚•从而殄灭之。不在其身•则在其子孙也。
      人之平居•欲近君子而远小人者。君子之言•多长厚端谨。此言先入于吾心•及乎临事•自然出于长厚端谨矣。小人之言•多刻薄浮华。此言先入于吾心•及乎临事。自然出于刻薄浮华矣。且如朝夕闻人尚气好凌人之言•吾亦将尚气凌人而不觉矣。朝夕闻人游荡不事绳检之言•吾亦将游荡不事绳检而不觉矣。如此非一端•非大有定力•必不免渐染之患也。
      老成之人•言近迂阔•而更事已多•情理自透。后生虽天质聪明•而见识终有不及。后生类以老成为迂阔。及至年齿渐长•历事渐多。方悟老成之言•可以佩服。然已在险阻备尝之后矣。
      人有过失•非其父兄•孰肯诲责。非其契爱•孰肯谏谕。泛然相识•不过背后窃议之耳。君子惟恐有过•密访人之有言•求谢而思改。小人闻人之有言•则好为强辨。至绝往来•或起争讼者•有矣。
      人有善诵我之美•使我喜闻而不觉其谀者•小人之最黠者也。彼其面谀我而我喜•及其退与他人语•未必不窃笑我为他所愚也。人有善揣人意之所向•先发其端•导而迎之•使人喜其与己暗合者•亦小人之最黠者也。彼其揣我意而果合•及其退与他人语•又未必不窃笑我为他所料也。君子与人为善•能者所见略同•又当别论•
大抵忿怒之际•最不可指人隐讳之事。而暴其父祖之恶。吾之一时怒气所激•必欲指其切实而言之。不知彼之怨恨•深入骨髓。古人谓伤人之言•深于矛戟是也。俗亦谓打人莫打膝•道人莫道实。
      亲戚故旧•因言语而失欢者•多是颜色辞气暴厉•能激人之怒•且如谏人之短•语虽切直•而能温言下气。纵不见听•亦未必怒。若平常言语•无伤人处•而词色俱厉。纵不见怒•亦须怀疑。古人谓怒于室者色于市•方其有怒•与他人言•必不卑逊。他人不知所自•安得不怪。故盛怒之际•与人言语•尤当自警。前辈有言•诫酒后语。忌食时嗔。忍难耐事。顺自强人。常能持此•最得便宜。
      士大夫居家•能思居官之时•则不至干请把持•而挠时政。居官能思居家之时•则不至狠愎暴恣•而贻人怨。不能回思者•皆是也。故见任官•每每称寄居官之可恶。寄居官•亦多谈见任官之不韪。并与其善者而掩之也。
      小人以物市于人•弊恶之物•饰为新奇。假伪之物•饰为真实。如绢帛之用胶糊•米麦之增湿润•肉食之灌以水•药材之易以他物。巧其言词•止于求售。误人食用•有不恤也。其不忠也•类如此。负人财物•久而不偿。人茍索之•期以一月。如期索之•不售。又期以一月•又不售。至于十数期•而不售如初。工匠制器•要其定资•责其所制之器。期以一月•如期索之•不得。又期以一月•又不得。至于十数期•而不得如初。其不信也•类如此。小人朝夕行之•略不之怪。为君子者•往往忿疐•直欲深治之•至于殴打论讼。若君子自省其身•不为不忠不信之事。而怜小人之无知•及不得已•而为自便之计•至于如此。可以少置之度外也。
      张安国舍人•知抚州日。有卖假药者•出榜戒约曰。陶隐居孙真人•因本草千金方。济物利生•多积阴德•名在列仙。自此以来•行医货药•诚心救人•获福者甚众。不论方册所载•只如近时•此验尤多。有只卖一真药。便家资鉅万。或自身安荣享高寿。或子孙及第。又曾见货卖假药者•其初积得些少家业•自谓得计。不知冥冥之中。自家合得禄料•都被减克。或身有横祸•或子孙非理破荡者。盖缘买药之人•多是疾病急切•将钱告求卖药之家。孝子顺孙•只望一服见効。却被假药误赚•非惟无益•反致损伤。人命最重•无辜被祸•其痛何穷。舍人此言•岂止为假药者言之。有识之人•自宜触类。
      起家之人•生财富庶。乃日夜忧惧•虑不免于饥寒。破家之子。生事日消。乃轩昂自恣•谓不复可虑。所谓吉人凶其吉•凶人吉其凶。此其效验•常见于已壮未老已老未死之前。识者当自默喻。
      人有困苦无所诉•贫乏不自存•而朴讷怀媿•不能自言于人者。吾虽无余•亦当随力周助。此人纵不能报•亦必知恩。若其人本非窘乏•而以作谒为业•遍干富贵之门。有所得•则以为己能。无所得•则以为怨雠。今日无感恩之心•他日无报德之事。正可以不恤不顾待之。岂可割吾之不敢用•以资他之不当用。
      居乡及在旅•不可轻受人之恩。方吾未达时•受人之恩。每见其人•当怀敬畏。而其人亦以有恩在我•常有德色。及吾荣达之后•遍报•则有所不及。不报•则为亏义。前辈见人仕宦•而广求知己。戒之曰•受恩多•则难以立朝。宜详味此。
      今人受人恩惠•多不记省。而有所惠于人•虽微物•亦历历在心。古人言施人勿念•受施勿忘•诚为难事。
      居乡不得已而后与人争。又大不得已•而后与人讼。彼稍服其不然•则已之。不必费用财物•交结胥吏•求以快意•穷治其雠。至于争讼财产•本无理而强求得理。官吏贪缪•或可如志。宁不有愧于神明。雠者不伏•更相诉讼。所费财物•十数倍于其所直。况遇贤明有司•安得以无理为有理耶。大抵人之所讼•互有短长。各言其长•而掩其短。有司不明则•牵连不决。或决而不尽其情。胥吏得以受赃而弄法。蔽者之所以破家也。
治家
      居家在山村僻静之地•须于周围要害去处•置立庄屋•招朴实之人居之。火烛窃盗可以即相救应。
      凡夜犬吠•盗未必至•亦是盗来探试。不可以为他而不警。夜间遇物有声•亦不可以为鼠而不警。
      屋之周围•须令有路可以往来。夜间遣人十数遍巡之。居于城郭•无甚隙地。亦为夹墙•使逻者往来其间。若屋之内•则子弟及奴婢•更迭巡警。
      夜间觉有盗•便须直言有盗。徐起逐之•盗必且窜。不可乘暗击之•恐盗之急•以刃伤我•及误击自家之人。若持烛见盗击之犹庶几。若获盗而已受拘执•自当准法•无过殴伤。
      劫盗虽小人之雄•亦自有识见。如富家平时不刻剥•又能乐施•又能种种方便。当兵火扰攘之际•犹得保全•至不忍焚毁其屋。凡盗所快意于焚掠污辱者•多是积恶之人。富家各宜自省。
      居家或有失物•不可妄猜疑人。猜疑之当•则人或自疑•恐生他虞。猜疑不当•则真窃者反自得意。况疑心一生•则所疑之人•揣其行坐辞色•皆若窃物•而实未尝有所窃也。或已形于言•或妄有所执治•而所失之物偶见•或正窃者方获•则悔将若何。
      居宅不可无邻家•虑有火烛•无人救应。宅之四围•如无溪流•当为池井。虑有火烛•无水救应。又须平时抚恤邻里有恩义。有士大夫•平时多以官势残虐邻里。一日为雠人火其屋宅•邻里更相戒曰。若救火•火熄之后•非惟无功。彼更讼我以为盗取他家财物。则狱讼未知了期。若不救火•不过杖一百而已。邻里甘受杖•而坐视其大厦为煨烬。此其平时暴虐所致也。
      富人有爱其小儿者•以金银珠宝之属饰其身。小人于僻静处•坏其性命•而取其物。虽闻于官而置于法•何益。
      人之居家•井必有干。池必有栏。深溪急流之处•峭险高危之地•机关触动之物•必有禁防。不可令小儿狎而临之。脱有疎虞•归怨于人•何及。
      人家有仆•当取其朴直谨愿•勤于任事。不必责其应对进退之快人意。人之子弟•不知温饱所自来者。不求自己德业之出众•而独欲仆俏黠之出众。费财以养无用之人•甚而生事为非•其害不细。
      奴仆小人•就役于人者•天资多愚•作事乖舛背违•不能有便当省力之处。如顿放什物•必以斜为正。如裁截物色•必以长为短。若此之类•殆非一端。又性多忘•嘱之以事•全不记忆。又性多执•自以为是。又性多狠•轻于应对•不识分守。所以顾主于使令之际•常多叱咄。其为不改•其言愈辨。顾主愈不能耐。于是棰楚加之•或失手而至于死亡者•有矣。凡为家长者•于使令之际•有不如意。当云小人天资之愚如此•宜宽以处之。多其教诲•省其嗔怒•可也。如此•则仆可免罪•主者胸中亦安乐。省事多矣。至于婢妾•其愚尤甚。妇人既多褊急狠愎•暴忍残刻•又不知古今道理。其所以责备婢妾者•又非丈夫之比。为家长者•宜于平昔•常以待奴仆之理谕之•其间必自有晓然者。
      人之居家•凡有作为•及安顿什物•以至田园仓库厨厕等事•皆为之区处。然后三令五申•以责付奴仆。犹惧其遗忘•不如吾志。今有人•一切不为之区处。凡事无大小•听奴仆自为谋。不合己意•则怒骂鞭挞继之。彼愚人•止能出力以奉吾令而已。岂能善谋•一一暗合吾意。若不知此•自见多事。
      寿昌胡倅彦特之家•子弟不得自打仆隶。妇女不得自打婢妾。有过•则告之家长•家长为之行遣。妇女擅打婢妾•则挞子弟。此贤者之家法也。
      婢仆有过•既已鞭挞。而呼唤使令•辞色如常•则无他事。盖小人受杖•方内怀怨。而主人怒不之释•恐有轻生而自残者。
      婢不厌多•教之纺绩•则足以衣其身。仆不厌多•教之耕种•则足以饱其腹。大抵小民有力•足以办衣食。而力无所施•不能自活•故求就役于人。为富家者•能推恻隐之心•蓄养婢仆。乃以其力还养其身•其德大矣。而此辈既得温饱•虽苦役之•彼亦甘心焉。
      婢仆宿卧去处•皆为检点•令冬时无风寒之患。以至牛马猪羊猫狗鸡鸭之属•遇冬寒时•各为区处牢圈栖息之处。此仁人之用心•视物我为一体也。
      飞禽走兽之与人•形性虽殊。而喜聚恶散•贪生畏死•其情则与人同。故离羣•则向人悲鸣。临庖则向人哀号。为人者•既忍而不之顾•反怒其鸣号者有矣。胡不反己以思之。物之有望于人•犹人之有望于天也。物之鸣号有诉于人•而人不之恤。则人之处患难死亡困苦之际•乃欲仰首叫号•求天之恤耶。大抵人居病患不能支持之时•及处囹圄不能脱去之时。未尝不反复究省•平日所为•某者为恶•某者为不是。其所以改悔自新者•指天誓日可表。至病患平宁•及脱去罪戾•则不复记省。造罪作恶•无异往日。余前所言。若言于经历患难之人•必以为然•犹恐痛定之后•不复记省。彼不知患难者•安知不以吾言为迂。
      族人邻里亲戚•有狡狯子弟•能恃强凌人•损彼益此•富家多用之以为爪牙。且得目前快意。此曹内既奸巧•外常柔顺。子弟责骂狎玩•常能容忍。为子弟者亦爱之。他日家长既没之后•诱子弟为非者•皆此等人也。大抵为家长者•必自老练。又其智略•能驾驭此曹。故得其力。至于子弟•须贤明如其父兄•则可无虑。中材之人•鲜不为其鼓惑•以致败家。唐史有言•妖禽孽狐•当昼则伏息自如•待夜乃出为祟•正谓此曹。若平昔延接淳厚刚正之人•虽言语多拂人意。而子弟与之久处•则有身后之益。所谓快意之事常有损•拂意之事常有益•凡事皆然。宜广思之。
      国家以农为重•盖以衣食之源在此。然人家耕种•出于佃人之力。可不以佃人为重。遇其有生育婚嫁•营造死亡•当厚赒之。耕耘之际•有所假贷•少收其息。水旱之年•察其所亏•早为除减。不可有非理之需。不可有非时之役。不可令子弟及干人•私有所扰。不可因其雠者告语•增其岁入之租。不可强其称贷•使厚供息。不可见其自有田园•辄起贪图之意。视之爱之•不啻如骨肉。则我衣食之源•悉藉其力矣。
      池塘•陂湖•河埭•蓄水以溉田者。须于每年冬月水涸之际•浚之使深•筑之使固。遇天时亢旱•虽不至大稔•亦不至于全损。今人往往于亢旱之际•方思修治。至收刈之后•则忘之矣。谚所谓三月思种桑•六月思筑塘•盖伤人之无远虑如此。
      池塘•陂湖•河埭•有众享其溉田之利者•田多之家•当相率倡。令田主出食•佃人出力•遇冬时修筑。及用水之际远近高下。分水必均。非止利己•又且利人•其利岂不溥哉。今人当修筑之际•靳出食力。及用水之际•夺臂交争。有以锄耰相殴至死者。纵不死•亦至坐狱被刑•岂不可伤。然至此者•皆田主悭吝之罪也。
      桑果竹木之属•春时种植•甚非难事。十年二十年之间•即享其利。今人往往于荒山闲地•任其弃废。至于兄弟析产•或因一根荄之微•忿争失欢。比邻山地•偶有竹木在两界之间•则兴讼连年。宁不思使向来天不产此•则将何所争。若以争讼所费•佣工植木。则一二十年之间•所谓材木不可胜用也。其间有以果木逼于邻家•实利有及于其童稚•则怒而伐去之者•尤无所见也。
      人有田园山地•界至不可不分明。异居分析之初•置产典买之际。尤不可不仔细。人之争讼•多由此始。且如田亩•有因地势不平•分一邱为两邱者。有欲便顺•并两邱为一邱者。有以屋基山地为田•又有以田为屋基园地者。有改移街路水圳者。官中虽有经界图籍•坏烂不存者多矣。况又从而改易•不经官司邻保验证•岂不大启争端。人之田亩•有在上邱者•若常修田畔•莫令倾倒。人之屋基园地•若及时筑迭•园墙纔损•即修。人之山林•若分明挑掘•沟堑纔损•即修。有何争讼。惟其卤莽•田畔倾倒•修治失时。屋基园地•止用篱围。年深坏烂•因而侵占山林。或用分水•犹可辨明。间有以木为石•以坎为界•年深不存。及以坑为界•而外又有一坑相似者。未尝不起纷纷不决之讼也。更有典买山地•幸其界至有疑•故令元契称说不明•因而包占者。此小人之用心•遇明官司•自正其罪矣。
      人有求避役者•私分财产甚均•而阄书砧基•则妆在一分之内。令一人认役。其它物力低小•不须充应。其子孙有欲执书契而掩有之者•遂兴诉讼。官司欲断从实•则于文有碍。欲以文为断•而情则不然。此皆俗曹初无远见•规避于目前。贻争于身后。可不鉴此。
      人有己分财产•而欲避免差役•则冒同宗有官之人•为一户籍者。皆他日争讼之端由也。
      凡田产有交关违条者•虽其价廉。不可与之交易•他时事发到官•则所费或十倍。然富人多要买此产•自谓将来拼钱与人打官司。此其癖不可救•自遗患•与患及子孙者甚多。
      凡交易必须项项合条•即无后患。不可凭恃人情契密•不为之防。或有失欢•则皆成争端。如交易取钱未尽•及赎产不曾取契之类。
      贫富无定势。田宅无定主。有钱则买。无钱则卖。买产之家•当知此理。不可苦害卖产之人。盖人之卖产•或以阙食。或以负债。或以疾病死亡。婚嫁争讼。己有百千之费•则鬻百千之产。若买产之家•即还其值。虽转手无留•且可以了其出产欲用之一事。置产本非周济•然常存此心•则穷人阴受其益•与周济无异•而为富不仁之人•知其欲用之急•则阳距而阴钩之•以重阨其价。既成契•则姑还其直之什一二•约以数日而尽偿。至数日而问焉•则辞以未办。又屡问之•或以数缗授之。或以米谷及他物•高估而补偿之。出产之家•必大窘乏。所得零微•随即耗散。向之所拟以办某事者•不复办矣。而往还取索•夫力之费•又居其中。彼富家方自喜以为善谋•不知天道好还•有及其身而获报者。有不在其身•而在其子孙者。富家多不之悟•岂不迷哉。贫而变产者•层层可悯。富而置产者•种种作难。良心何在。为富不仁•决无久享之理。
      兼并之家•见有产之家•子弟昏愚不肖•及有缓急•多是将钱强以借与。或始借之时•设酒食以媚悦其意。或既借之后•历数年不索取。待其息多•又设酒食招诱。使之结转•并息为本•别更生息。又诱勒其将田产抵还。法禁虽严•多是幸免•惟天网不漏。谚云•富儿更替做•盖谓迭相酬报也。如此处心积虑。与攘夺何异。
      有轻于举债者•不可借与。必是无藉之人•已怀负赖之意。凡借人钱谷•少则易偿•多则易负。故借谷至百石•借钱至百贯•虽力可还•亦不肯还。宁以所还之资•为争讼之费者多矣。可为贪取重利•盘剥穷人者戒。
      凡人之敢于举债者•必谓他日之宽余可以偿矣。不知今日之无宽余•他日何为而有宽余。譬如百里之路•分为两日行•则两日皆办。若欲以今日之路•使明日并行•虽劳苦而不可至。凡无远识之人•求目前宽余•而那积在后者•无不破家也。
      凡有家产•必有税赋。须是先截留输纳之资•却将赢余•分给日月。岁入或薄•只得省用。不可侵支输纳之资。临时为官中所迫•则举债认息•或托揽户兑纳•而高价算还•是皆可以耗家。大抵曰贫曰俭•自是美称。切不可以此为愧。若能知此•则无破家之患也。有甘于破家•而以贫为羞•以俭为鄙者•亦可叹也。
乡人有纠率钱物•以造桥修路•及打造渡船者。宜随力助之•不可谓舍财不见获福而不为。且如道路既成•吾之晨出暮归•仆马无疎虞•及乘舆马•过桥渡•而不至惴栗者•皆所获之福也。
      人之经营财利•偶获厚息•以致富盛者。必其命运亨通•造物者阴赐至此。有见他人获息致富•欲以人事强夺天理•如贩米而加以水•卖盐而杂以灰•卖漆而和以油•卖药而易以他物。目下多得赢余•其心便自欣然。而不知造物者•随即以他事取去•终于贫乏。况又因假坏真•以亏本者•多矣。大抵转贩经营•须是先存心地。凡物货必真•又须敬惜•又须不敢贪求厚利。任天理如何•虽目下所得之薄•必无后患。
      起造屋宇•最人家至难事。起造之时•必先与匠者谋。匠者惟恐主人惮费而不为•则必小其规模•节其费用。主人以为力可办•锐意为之。匠者则渐增广其规模•至数倍其费•而屋犹未及半。主人势不可中辍•则举债鬻产。匠者方喜兴作之未艾•工镪之益增。余尝劝人起造屋宇•须十数年经营•以渐为之•先议基址。或平高就下。或增卑为高。或筑墙穿池。次议规模之高广•材木之若干。细至椽桶篱壁竹木之属•必籍其数。逐年买取。随即斲削。次议瓦石之多少。皆预以余力•积渐而储之。虽僦雇之费•亦不取办于仓卒。故屋成而家富自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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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03:02 |只看该作者
训俗遗规卷之二
      许鲁斋语录先生名衡。字平仲。河南人。元。国子监祭酒。谥文正。崇祀庙庭。
      弘谋按鲁斋先生•在元时•专以小学四书•修己治人之法为教。不尚文辞•务敦实行•薛文清谓朱子以后一人者也。语录所载•本于六经•切于伦常。近里着己•详明恳挚。兹录其知愚共晓者•若干条。常人守此•亦足以寡过矣。
      不听父命者•则为不孝。不听君命者•则为不忠。其或不听天命者•独无责耶。君父之命•或时可否之间。设教者•犹曰勿逆勿怠。况乎天命•大公至正•无有不善。何苦而不受命乎。
      责得人深者•必自恕。责得己深者•必薄责于人。盖亦不暇责人也。自责以至于圣贤地面•何暇有工夫责人。见人有片善•早去仿学他•盖不见其人之可责•惟责己也。颜子有之。以众人望人•则皆可。以圣贤望人•则无完人矣。子曰赐也贤乎哉•夫我则不暇。
      责己者•可以成人之善。责人者•适以长己之恶。喜怒哀乐爱恶欲•一有动于心•则气便不平。气既不平•则发言多失。七者之中•惟怒为难治•又偏招患难。须于盛怒时•坚忍不动。候心气平时•审而应之•庶几无失。
      天地间当大着心。不可拘于气质•局于一己。贫贱忧戚•不可过为陨获。贵为公相•不可骄。当知有天地国家以来•多少圣贤在此位。贱为匹夫•不必耻。当知古昔志士仁人•多少屈伏。甘于贫贱者•无入而不自得也。何欣戚之有。
      凡事物之际•有由自己的•有不由自己的。由自己的•有义在。不由自己的•有命在。归于义命而已。
      世人怀智挟诈•而欲事之善•岂有此理。必尽去人伪•忠厚纯一•然后可善其事。至于死生祸福•则一归之天命而已。人谋孔臧•亦可以保天命。人能摄生•亦可以保神气。自暴自弃•而有凶祸•皆自取之也。
      汲汲焉毋欲速也•循循焉毋敢惰也•非止学问如此。日用事物之间•皆当如此•乃能有成。
      称人之善•宜就迹上言。议人之失•宜就心上言。盖人之初心•本自无恶。特以利欲驱之•故失正理。其始甚微。其终至于不可救。仁人虽恶其去道之远•然亦未尝不愍其昏暗无知。误至此极也。故议之•必从始失之地言之。使其人闻之•足以自新而无怨。而吾之言•亦自为长厚切要之言。善迹既着•即从而美之。不必更求隐微•主为一定之论。在人闻•则乐于自勉。在我•则为有实益•而又无他日之弊也。
      教人使人•必先使有耻。又须养护其知耻之心。督责之•使有所畏。荣耀之•使有所慕。皆所以为教也。到无所畏•不知慕时•都行不将去。
      凡在朋侪中•切戒自满。惟虚故能受•满则无所容。人不我告•则止于此耳•不能日益也。故一人之见•不足以兼十人。我能取之十人•是兼十人之能矣。取之不已•至于百人千人•则在我者•可量也哉。
      前人谓得便宜事•莫得再做。得便宜处•不得再去。休说莫得再•只先一次•已是错了。汝既多取了他人底•便是欠下他底•随后却要还他。世间人都有合得底分限•你如何多得他便宜•万无此理。又人道得便宜•是落便宜。实是所得便宜无几•而于天理人心•欠缺不可胜道。天理也不容汝•人心也放你不过。外面事不停当•反而求之•此心歉然•于义理所欠多矣。稍能自思自反者•此理不难见也。其反报甚速•大可畏也。可为爱便宜者之戒。
      或谓人依道理行•多不乐•故不肯收敛入来。放旷不守法度•却乐多•只于那壁去了。以故为学近理者少。而多喜于自恣•放言自适。如李太白诸诗豪皆是也。此何故。曰•天下只问是与不是•休问乐与不乐。若分明知得这壁是•那壁不是•虽乐亦不从也。如家有诸子•一子服田力穑•以堂构为己任。一子荒纵•饮宴市楼。若论乐与不乐•力田之苦•诚不如市楼之乐。为其父祖者•爱力田者乎。爱荒纵者乎。使诚知服田力穑之为乐无穷也•则于荒宴•不肯一朝居矣。彼诚不知耳•茍能知之•必不如是也。所以大学要致知。
      陈定宇先世事略先生名栎。字寿翁。元时休宁人。
      弘谋按述家世者•无不竞尚贵显。人亦以此艳称之•甚则比附而粉饰之。以为非是•则举无足述也矣。定宇先生•所述先世•绝无贵显。而清白家风•吉祥善事。难能而可贵•莫大于此。区区一时之贵显•均不足以拟之。家之可久也•不以势而以德•不信然哉。至不作佛事一节•学士大夫•类能言之。兹乃推明所以不能行之故。力挽颓风•更于礼教有补。先生在元时•举于乡•而未仕。授徒著述•一宗程朱•与吴文正并称云。
      自始祖府君•十有八世而至栎。他房有以儒学显者•而本房独无有。然洪范五福•贵不与焉。数世以来•寿皆八九十•无下七十者。祖与妣偕老。无再娶者。父子皆亲传•无祝螟者。皆称善人•无一为人所指者。良可表于道曰•处士陈君之墓。有儒学而不显•安足计哉。又自曾祖以上•世润其屋•降是窭殊甚。然家虽空•而行颇实。口虽羹藜饭糗之不给•而经炊史酌之味无穷。贫亦安足计哉。所大惧者•气薄蚤衰•儿辈才下志怠•或隤其家声焉耳。
      先曾祖平生不好佛•治命命先祖曰。我死•丧葬参用古今礼•毋作佛事。先考先叔•所以丧先祖祖妣•不肖所以丧考妣•皆不敢变焉。大抵此说•儒者知之者多•能行之者寡。不摇于俗论•则夺于妇人。先考之殁也。来吊者见勉曰•纵不斋佛•亦必声钟。应之曰•升屋而号•告曰皋某复•皋•长声也。某•死者之名。复•反也。此儒家之声钟也。欲声佛家之无常钟也•何为。又有曰•纵不为佛事•亦必填受生。又应之曰•民受天地之中以生•夙兴夜寐•无忝尔所生•此儒家之填受生也。以纸寓钱•填受生也。何为。此不肖所以不摇于俗论者也。吴氏女兄•明敏知书•习闻家法•固无异论。吾妇朱•其父兄信佛甚。亦化之•无异论焉。此不肖所以不夺于妇人者也。昔程子曰•吾家治丧•不用浮屠。洛中亦有一二人家化之。近年同邑求迩范公歙邑古梅吴公之家皆然。然程子大贤•范吴富者•人无敢非之。吾家三世•不幸皆贫。流俗不过曰•是贫甚•不能为•故立异耳。嗟乎。安得家肥屋润•更酌古礼行之•以一洗流俗之言哉。又尝闻士友之言曰。平昔非不知佛事不足为•古礼所当用。一旦不幸•至于大故•则族姻交以不孝责我。虽欲不为•不可得已。嗟乎。佛入中原祭礼荒•胡僧奏乐孤子忙•后邨刘公•叹之久矣。孝也者•其作佛事之谓与。流俗之所谓不孝•乃我之所谓孝也。流俗之所谓孝•乃我之所谓不孝也。儿辈听之•不守家法•非吾子孙。岂惟望尔之不变哉•将世世望子孙无变也。
      王阳明文钞先生名守仁。字伯安•浙江余姚人•明•弘治进士。官至四省总制•封新建伯。祀文成•崇祀庙庭•
      弘谋按阳明先生•勋业文章•炳着天壤。读其文集•所言为学。专尚致良知。未免开后来蹈空之弊。然万事根本于心•人性无有不善。良知者•即不昧之良心也。学问所以扩充此良心•但非空空守此良心•便谓不须学问耳。今录其教人数则•反复提撕•俱从良心处•发人深省•三复斯语•可以修己而责善•可以范世而化俗•于世教不无裨益云。
      志不立•天下无可成之事。虽百工技艺•未有不本于志者。志不立•如无舵之舟•无衔之马•漂荡奔逸•何所底乎。昔人有言•使为善而父母怒之•兄弟怨之•宗族乡党恶之•如此而不为善可也。为善则父母爱之•兄弟悦之•宗族乡党敬信之•何苦而不为善。使为恶而父母爱之•兄弟悦之•宗族乡党敬信之•如此而为恶可也。为恶则父母怒之•兄弟怨之•宗族乡党贱恶之•何苦而必为恶。诸生念此•可以知所立志矣。
      已立志为君子•自当从事于学。凡学之不勤•必其志之尚未笃也。从吾游者•不以聪慧警捷为高•而以勤确谦抑为上。试观侪辈之中•茍有虚而为盈•无而为有•讳己之不能•忌人之有善•自矜自是•大言欺人者。使其人资禀虽甚超迈•侪辈之中•有弗疾恶之者乎。有弗鄙贱之者乎。彼固将以欺人•人果遂为所欺•有弗窃笑之者乎。茍有谦默自持•无能自处•笃志力行•勤学好问•称人之善•而咎己之失•从人之长•而明己之短•忠信乐易•表里一致者。使其人资禀虽甚鲁钝•侪辈之中•有弗称慕之者乎。彼固以无能自处•而不求上人。人果遂以彼为无能•有弗敬尚之者乎。诸生观此•亦可以知所从事于学矣。
      夫过者•大贤所不免。然不害其卒为大贤者•为其能改也。诸生自思平日•亦有缺于廉耻忠信之行者乎。亦有薄于孝友之道•陷于狡诈偷刻之习者乎。不幸或有之•皆其不知而误蹈•素无师友之讲习规饬也。诸生试内省•万一有近于是者•固亦不可以不痛自悔咎。然亦不当以此自歉•遂馁于改过从善之心。但能一旦脱然洗涤旧染•虽昔为寇盗•今日不害为君子矣。若曰吾昔已如此•今虽改过而从善•将人不信我•且无赎于前过。反怀羞涩疑沮•而甘心于污浊终焉•则吾亦绝望尔矣。
      责善•朋友之道。然须忠告而善道之。悉其忠爱•致其婉曲。使彼闻之而可从•绎之而可改•有所感而无所怒•乃为善耳。若先暴白其过恶。痛毁极诋•使无所容。彼将发其愧耻愤恨之心•虽欲降以相从•而势有所不能。是激之而使为恶矣。故凡讦人之短•攻发人之阴私•以沽直者•皆不可以言责善。虽然•我以是而施于人•不可也。人以是而加诸我•凡攻我之失者•皆我师也•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。某于道未有所得•谬为诸生相从于此。每终夜以思•恶且未免•况于过乎。人谓事师无犯无隐•而遂谓师无可谏•非也。谏师之道•直不至于犯•而婉不至于隐耳。使吾而是也•因得以明其是。吾而非也•因得以去其非。盖斅学相长也。诸生责善•当自吾始。以上示龙场诸生教条•为善之人•非独其宗族亲戚爱之•朋友乡党敬之•虽鬼神亦阴相之。为恶之人•非独其宗族亲戚恶之•朋友乡党怨之•虽鬼神亦阴殛之。故积善之家•必有余庆。积不善之家•必有余殃。
      见人之为善•我必爱之。我能为善•人岂有不爱我者乎。见人之为不善•我必恶之。我茍为不善•人岂有不恶我者乎。故凶人之为不善•至于陨身亡家而不悟者•由其不能自反也。今人不忍一言之忿•或争铢两之利•遂相构讼。夫我欲求胜于彼•彼亦欲求胜于我。雠雠相报•遂至破家荡产•祸诒子孙。岂若含忍退让•使邻里称为善人长者•子孙亦蒙其庇乎。
      今人为子孙计•或至谋人之业•夺人之产。日夜营营。无所不至。昔人谓为子孙作马牛。然身没未寒•而业已属之他人。 雠家羣起而报复。子孙反受其殃。是殆为子孙作蛇蝎也。吁•可戒哉。以上论俗•泰和人杨茂。聋痖。仅能识字。候门求见。先生以字问。你口不能言是非•你耳不能听是非•你心还能知是非否。茂以字答曰•知是非。先生曰•如此•你口虽不如人•你耳虽不如人•你心还与人一般。大凡人只是此心。此心若能存天理•是个圣贤的心。口虽不能言•耳虽不能听•也是个不能言不能听的圣贤。心若不存天理•是个禽兽的心。口虽能言•耳虽能听•也只是个能言能听的禽兽。你如今于父母•尽你心的孝•于兄长•但尽你心的敬•于乡党邻里宗族亲戚•但尽你心的谦和恭顺。见人怠慢•不要嗔怪。见人财利•不要贪图。但在里面行你那是的心•莫行你那非的心。纵使外面人•说你是•也不须听。说你不是•也不须听。我如今教你•但终日行你的心•不消口里说。但终日听你的心•不消耳里听。茂扣胸指天•再拜而已。谕杨茂。
      但愿温恭直谅之友•来此讲学论道•示以孝友谦和之行。德业相劝•过失相规。以教训我子弟•使无陷于非僻。不愿狂躁惰慢之徒•来此博奕饮酒•长傲饰非。导以骄奢浮荡之事•诱以贪财黩货之谋。冥顽无耻•扇惑鼓动•以益我子弟之不肖。呜呼•由前之说•是谓良士。由后之说•是谓凶人。我子弟茍远良士而近凶人•是谓逆子。戒之戒之。将有两广之行•书此以戒我弟•并以告夫士友之辱临于斯者•请一览•教之。客座私祝•一友常易动气责人。先生警之曰。学须反己。若徒责人•只见得人不是•不见自己非。何益。惟能反己•方知自己有许多未尽处。奚暇责人。舜能化得象傲•其机括只是不见象之不是。若舜只要正他奸恶•就见得象不是矣。像是傲人•必不肯相下•如何感化得他。
      凡朋友问难•纵有浅近粗疎•或露才扬己。只因其病而药之•可也。若遽怀鄙薄之意•非君子与人为善之心矣。
      乡人有父子争讼•诉于先生者。先生言不终辞•其父子相抱•恸哭而去。柴鸣治问先生•何言致彼感悔之速。先生曰•我言舜是世间大不孝子•瞽瞍是世间大慈父。鸣治愕然请问。先生曰•舜常自以为大不孝•所以能孝。瞽瞍常自以为大慈•所以不能慈。瞽瞍只记得舜是我孩提长养•今何不会豫悦我。不知自心•已为后妻所移。尚谓自家能慈•所以愈不能慈。舜只思父提孩我时•如何爱我•今日不爱•只是我不能尽孝。日思所以不能尽孝处•所以愈能孝。及至瞽瞍底豫•舜是古今大孝子•瞽瞍亦做成个慈父。
      古乐不作久矣•今之戏子•尚与古乐意思相近。韶之九成•便是舜一本戏子。武之九变•便是武王一本戏子。圣人一生实事•俱播在乐中。所以有德者闻之•便知其尽善尽美•与尽美未尽善处。若后世作乐•只是做词调。于民俗风化•绝无干涉。何以化民善俗。今要民俗反朴还淳•取今之戏本•将妖淫词调删去。只取忠臣孝子故事•使愚俗人人易晓•无意中•感发他良知起来。却于风化有益。以上传习录•梨园唱剧•至今日而滥觞极矣。然而敬神宴客•世俗必不能废。但其中所演传奇•有邪正之不同。主持世道者•正宜从此设法立教。虽无益之事•未必非转移风俗之一机也。先辈陶石梁曰。今之院本•即古之乐章也。每演戏时•见有孝子悌弟•忠臣义士•激烈悲苦•流离患难。虽妇人牧竖•往往涕泗横流•不能自已。旁视左右•莫不皆然。此其动人最恳切•最神速。较之老生拥皋比•讲经义•老衲登上座•说佛法•功效百倍。至于渡蚁还带等剧•更能使人知因果报应•秋毫不爽。杀盗淫妄•不觉自化•而好生乐善之念•油然生矣。此则虽戏而有益者也。近时所撰院本•多是男女私媟之事。深可痛恨。而世人喜为搬演•聚父子兄弟•并帏其妇人而观之。见其淫谑亵秽•备极丑态•恬不知愧。曾不思男女之欲•如水浸灌。即日事防闲•犹恐有渎伦犯义之事。而况乎宣淫以道之。试思此时观者•其心皆作何状。不独少年不检之人•情意飞荡。即生平礼义自持者•到此亦不觉津津有动。稍不自制•便入禽兽之门•可不深戒哉。人谱类记一则•与先生之意相发明•均为近时良药。故附录于此。更有演戏不以邪淫为戒•偏以悲苦为嫌•以姓名为讳•则其惑尤甚矣。
杨椒山遗属公名继盛。字仲芳。直隶容城人。明嘉靖进士。官兵部员外郎。谥忠愍。
      弘谋按椒山先生•弹劾奸邪•身蹈不测。于造次颠沛之中•从容暇豫。训诫后人•委曲详尽。足知其至性肫笃•操持坚定•在国在家•无以异也。其所言居家行己之道•字字从天理人情中•体验而出。宁过厚。毋从薄。宁过诚朴•毋涉巧伪。身后之虑•洵可为居家者法。
谕应尾应箕两儿
      人须要立志。初时立志为君子•后来多有变为小人的。若初时不先立下一个定志•则中无定向•便无所不为。便为天下之小人•众人皆贱恶你。你发愤立志•要做个君子•则不拘做官不做官•人人都敬重你。故我要你•第一先立起志气来。
心      为人一身之主•如树之根•如果之蒂•最不可先坏了心。心里若存天理•存公道•行出来•便都是好事•便是君子这边的人。心里若存的是人欲•是私意•虽欲行好事•也有始无终。虽欲外面做好人•也被人看破。如根衰则树枯•蒂坏则果落。故要你休把心坏了。
      心以思为职。或独坐时•或夜深时•念头一起•则自思曰•这是好念•是恶念•若是好念•便扩充起来•必见之行。若是恶念•便禁止勿思。方行一事•则思之•以为此事合天理•不合天理。若是合天理•便行。若是不合天理•便止而勿行。不可为分毫违心害理之事。则上天必保护你。鬼神必加佑你。否则•天地鬼神•必不容你。你读书若中举中进士。思我之苦•不做官也是。若是做官•必须正直忠厚•赤心随分报国。固不可效我之狂愚。亦不可因我为忠受祸•遂改心易行•懈了为善之志。惹人父贤子不肖之诮。
      你母是个最正直•不偏心的人。你两个要孝顺他。凡事依他。不可说你母向那个儿子•不向那个儿子。向那个媳妇•不向那个媳妇。要着他生一些气•便是不孝。不但天诛你•我在九泉之下•也摆布你。
      你两个是同胞兄弟•当和好到老。不可各积私财•致起争端。不可因言语差错•小事差池•便面红面赤。应箕性暴些•应尾自幼晓得他性儿的。看我面皮•若有些冲撞•担待他罢。应箕敬你哥哥•要十分小心•合敬我一般的。纔是。若你哥计较你些儿•你便自家跪拜•与他陪礼。他若十分恼不解•你便央及你哥相好的朋友劝他。不可因他恼了。你就不让他。
      应尾媳妇•是儒家女。应箕媳妇•是宦家女。此最难处。应尾要教导你媳妇•爱弟妻如亲妹。不可因他是官宦人家女•便气不过•生猜忌之心。应箕要教导你媳妇•敬嫂嫂如亲姐。衣服首饰•休穿戴十分好的。你嫂嫂见了•口虽不言•心里便有几分不耐烦。嫌隙自此生矣。四季衣服•每遇出入•妯娌两个•是一样的。兄弟两个•也是一样的。每吃饭•你两个•同你母一处吃。两个媳妇一处吃。不可各人合各人媳妇•自己房里吃。久则就生恶了。
      你两个不拘有天来大恼•要私下请众亲戚讲和。切记不可告之于官。若是一人先告•后告者•把这手卷送至于官。先告者•即是不孝•官府必重治他。央及你两个•好歹与我长些志气。再预告问官老先生•若见此卷•幸谅我苦情•教我二子。再三劝诱•使争而复和。则我九泉之下•必有衔结之报。
      你堂兄燕雄•燕豪•燕杰•燕贤•都是知好歹的人。虽在我身上冷淡•却不干他事。俗语云•好时是他人•恶时是家人。你两个要敬他让他。祖产有未均处•他若爱便宜•也让他罢•休要争竞。自有旁人话短长也。
      你两个年幼•恐油滑人见了•便要哄诱你。或请你吃饭•或诱你赌博。或以心爱之物送你•或以美色诱你。一入他圈套•便吃他亏。不惟荡尽家业•且弄你成不的人。若是有这样人哄你•便想我的话来识破他。合你好•是不好的意思•便远了他。拣着老成忠厚•肯读书•肯学好的人。你就与他肝胆相交•语言必信•逐日与他相处。你自然成个好人•不入下流也。
      读书见一件好事•则便思量•我将来必定要行。见一件不好的事。则便思量•我将来必定要戒。见一个好人则敬他•我将来必要合他一般。见一个不好的人•则思量•我将来切休要学他。则心地自然光明正大•行事自然不会茍且•便为天下第一等人矣。
      习举业•只是要多记多作。四书本经之外•古文论策表判•皆须熟读常作。不可专读时文•专作时文。不可止读本经。切记不可一日无师傅。无师傅•则无严惮。无稽考。虽十分用功•终是疎散。又必须择好师。如一师不惬意•即辞了•另寻•不可惜费迁延•致误学业。又必择好朋友•日日会讲切磋。则举业不患其不成矣。
      居家之要•第一要内外界限严谨。女子十岁以上•不可使出中门。男子十岁以上•不可使入中门。外面妇人•虽至亲•不可使其常来行走。恐说谈是非•致一家不和•又防其为奸盗之媒也。只照依我行•便是。院墙要极高•上面必以棘针缘的周密。少有缺坏•务要追究来历。如夏间霖雨•院墙倒塌•必实时修起。如雨天不便•亦实时加上寨篱。不可迁延日月。庶止奸盗之原。酒肉面果•油盐酱菜•必总收一库房。五谷粮食•必总收一仓房。当家之人•掌其锁钥。衣服要朴素。房屋休高大。饮食使用要俭约。休要见人家穿好衣服•便要做。住好房屋•便要盖。使好家伙•便要买。此致穷之道也。若用度少有不足•便算计节省。切记不可揭债。若揭债•则日日行利•累的债深•穷的便快•戒之戒之。田地四顷有余•够你两个种了。不可贪心•见好田土又买。盖地多•则门必高•粮差必多。恐至负累•受官衙之气也。
      与人相处之道•第一要谦下诚实。同干事•则勿避劳苦。同饮食•则勿贪甘美。同行走•则勿择好路。同睡寝•则勿占床席。宁让人•勿使人让我。宁容人•勿使人容我。宁吃人亏•勿使人吃我亏。宁受人气•勿使人受我气。人有恩于我•则终身不忘。人有怨于我•则实时丢过。见人之善•则对人称扬不已。闻人之过•则绝口不对人言。人有向你说•某人感你之恩•则云•他有恩于我•我无恩于他。则感恩者闻之•其感益深。有人向你说•某人恼你谤你•则云他与我平日最相好•岂有恼我谤我之理。则恼我谤我者闻之•其怨即解。人之胜似你•则敬重之•不可有傲忌之心。人之不如你•则谦待之•不可有轻贱之意。又与人相交•久而益密。则行之邦家•可无怨矣。
      我一母同胞•见在者四人。你大伯•二姑•四姑•及我。大伯有四个好子•且家道富实•不必你忧。你二姑•四姑•俱贫穷•要你时常看顾他。你敬他•合敬我一般。至于你五姑六姑•总须一样看待也。户族中人•有饥寒者•不能葬者•不能嫁娶者•要你量力周济。不可忘一本之念•漠然不关于心。
      我们系诗礼士夫之家•冠婚丧祭•必照家礼行。你若不知•当问之于人。不可随俗茍且。庶子孙有所观法。
      你姊•是你同胞的人。他日后若富贵•便罢。若是穷•你两个要老实供给照顾他。你娘要与他东西•你两个休要违阻。若是有些违阻•不但失兄弟之情•且使你娘生气。不友•又不孝。记之记之。
      杨应民•是我自幼抚养他成人。你日后•与他邨里庄窠一所。坟左近地•与他五十亩。他若公道•便与他。若有分毫私心•私积钱财•房子地土•都休要与他。曲钺他若守分•到日后•亦与他地二十亩•邨宅一小所。若是生事。心里要回去•你就合你两个丈人商议•告着他。不可饶他。恐怕小厮们照样儿行•你就难管。福寿儿•甲首儿•杨爱儿•都是监中伏侍我的人。日后都与他地二十亩•房一小所。以上各人•地都与他坟左近的•着他看守坟墓。许他种•不许他卖。覆奏本已上•恐本下急。仓卒之间•灯下写此•殊欠伦序。然居家做人之道•尽在是矣。拿去你娘看后•做一个布袋装盛•放在我灵前桌上。每月初一十五•合家大小•灵前拜祭了。把这手卷•从头至尾•念一遍•合家听着。虽有紧事。也休废了。
      沈文端公驭下说公名鲤。字化龙。号龙江。河南人。明嘉靖进士。官至大学士。
      弘谋按奴仆本难驭•而仕宦之奴仆更甚。若辈以恣肆为能•倚其声势•动多凌侮。主人不察•反曲庇之•身名俱丧。士大夫用奴仆•而不知已为奴仆用•良可慨也。明代江左•此风尤甚•顾亭林尝极言之矣。兹说拟诸形容•极其流弊•语语切至。盖观其仆从之谨肆•即可以知其主之贤否矣。凡为家长•可不鉴与。
      凡驺从不宜太侈。盖吾辈乡宦•皆好省事•而仆从则务喜多事。惟多事•则仆从亦一乡宦也。假令一乡宦使十人•十乡宦使百人•则一邑有百乡宦矣。呜呼•一邑中百乡宦•其气焰岂不熏塞邑里•无复有空闲处所耶•矧复有兄弟子侄•亦皆以乡宦行事。而仆从亦皆称乡宦仆从也•于乡人何堪矣。夫以一人之身•而人之藉我为用者•若此其众。吾之两手两目•既不能遍戢之•乃犹复招延之未已•岂不益自苦哉。予既已验之久•知之真•何敢不尽言与诸公相告。大凡仆从只将就足用•不必太多。太多•则衣食于我者侈矣。故曰官事不摄•焉得俭•言侈也。夫公家不堪侈•况养之私家乎。若谓有不衣不食•而为我服役者•则益不可。何也。彼不衣不食•而为我服役者•非徒也•必藉我以行其私也。彼藉我以营私•吾因彼以敛怨。则我之役彼者•一时奔走之微劳。而彼之役我者•终身名节之大关也。此讵我役彼•而实彼役我也。柰何役人者•而反为人役哉。纵不然•而堂阶之上•森然林立•车马之间•簇如云涌•亦甚非有道者宜处矣。
      凡仆从以肤受来愬者•直笑曰•我不曾眼见。有驾言毁骂主翁者•直笑曰•吾不曾耳闻。则下人无所售其欺•而我亦不为彼激怒以戕吾天和•致有他事。盖一忍之为效多矣。
      有争一两钱之利•而与人日暄于市者•吾辈手下人之买办是也。夫吾辈岂与人计较些微者。惟下人不能体吾意•而欲有所染指•则不得不朘削于人。夫岂知田野小民•斗栗尺布•入市营求。针头削铁•要养一家性命。我却要在他身上讨便宜•所得几何。纵使日日买办常过其直•一岁之中•所费几何。顾令人当面咨嗟•背后谈议耶。自今宜严饬下人•入市买办者•务使人争售之•勿使人望而避匿也。
      每见宦家仆从•遇其主翁亲识•属在寒贱者•即肆与抗礼•且屑越之。其主翁亦恬然不以为怪。此讵非名分倒置•风俗薄恶•一大事耶。吾辈宜深以相戒。
      凡笞责仆婢•当推吾爱子女之心以恕之。不宁惟是•即寒暑饥饱•疾病劳逸•与其心曲中微隐。有疑虑而不敢声言者•一一体悉之•而后得处下之道。
      吕新吾好人歌公名坤。字叔简。寜陵人。明嘉靖进士。仕至少司寇。
      弘谋按人皆知爱慕好人•而存心行事。有时近于不好者矣。今一一列出。孰为好人•孰为不好人•随事可见。有志者•可以自省矣。
      天地生万物•惟人最为贵。人中有好人•更出人中类。
      好人先忠信•好人重孝弟。好人知廉耻•好人守礼义。
      好人不纵酒•好人不恋妓。好人不赌钱•好人不尚气。
      好人不仗富•好人不倚势。好人不欠粮•好人不侵地。
      好人不教唆•好人不妒忌。好人不说谎•好人不谑戏。
      好人没闲言•好人不谤议。好人没歹朋•好人没浪会。
      好人不村野•好人不狂悖。好人不懒惰•好人不妄费。
      好人不轻浮•好人不华丽。好人不邋遢•好人不跷蹊。
      好人不强梁•好人不暗昧。好人救患难•好人施恩惠。
      好人行方便•好人让便宜。恶人骂好人•好人不答对。
      恶人打好人•好人只躲避。不论大小人•好人不得罪。
      不论大小事•好人合天理。富人做好人•阴功及后世。
      贵人做好人•乡党不咒詈。贫人做好人•说甚千顷地。
      贱人做好人•不数王侯贵。少年做好人•德望等前辈。
      老年做好人•遮尽一生罪。弱汉做好人•强人自羞愧。
      恶人做好人•声名重千倍。好人乡邦宝•好人家国瑞。
      好人动鬼神•好人感天地。不枉做场人•替天出口气。
      吁嗟乎•百年一去永不还•休做恶人涴世间。
      李忠毅公诫子书公名应升。字仲达。江阴人。万历进士。官御史。卒赠太仆卿。
      弘谋按此与椒山先生遗嘱•并为狱中所书。杨公之言•详且尽。李公之言•简而该。要皆各就其家之事势•及其子之材质而立论也。事不外乎日用伦常•理不离乎孝友恭俭。家遭多难•覆卵难完•尚且谆谆于此。彼安常处顺之子弟•顾重财帛而轻骨肉•骛名利而忘道义•不重可惜哉。至其悲凉切摰之情•更在笔墨字句之外。忠良蒙难•至今读之。犹有余慨焉。
      吾直言贾祸。自分一死•以报朝廷。不复与汝相见。故书数言以告汝。汝长成之日•佩为韦弦•即吾不死之年也。
      汝生长官舍•祖父母拱璧视汝。内外亲戚•以贵公子待汝。衣鲜食甘•嗔喜任意。娇养既惯•不肯服布旧之衣•不肯食粗粝之食。若长而弗改•必至穷饿。此宜俭以惜福•一也。
      汝少所习见•游宦赫弈。未见吾童生秀才时•低眉下人•及祖父母艰难支援之日也。又未见吾囚服被逮•及狱中幽囚痛苦之状也。汝不尝胆以思•岂复有人心者哉。人不可上•物不可凌。此宜谦以守身•二也。
      祖父母爱汝•汝狎而忘敬。汝母训汝•汝傲而弗亲。今吾不测•汝代吾为子•可不仰体祖父母之心乎。至于汝母•更倚何人。汝若不孝•神明殛之矣。此宜孝以事亲•三也。
      吾居官爱名节•未尝贪取肥家。今家中所存基业•皆祖父母勤苦积累。且此番销费大半。吾向有誓愿•兄弟三分•必不多取一亩一粒。汝视伯父如父•视寡婶如母。即有祖父母之命•毫不可多取•以负我志。此宜公以承家•四也。
      汝既鲜兄弟•止一庶妹•当待以同胞。倘嫁于中等贫家•须与妆田百亩。至庶妹之母•奉事吾有年。当足其衣食拨与赡田•收租以给之。内外出入•谨其防闲。此恩义所关•五也。
      汝资性不钝•吾失于教训•读书已迟。汝念吾辛苦•励志勤学。倘有上进之日•即先归养。若上进无望•须做一读书秀才。将吾所存诸稿简籍•好好诠次。此文章一脉•六也。
      吾苦生不得尽养•他日伺祖父母百岁后•葬我于墓侧•不得远离。
      王孟箕讲宗约会规公名演畴。江西彭泽人。万历进士。任山西副使。
      弘谋按一乡之内•异姓错处。尚且有约•交相规劝。况于同宗•以其尊长•约束子弟。临以宗祖•训诫后裔。较之异姓•情事更亲•观感尤易。则合爱同敬•谨身寡过•均不外于宗祠焉得之矣。西江所在皆有宗祠•惜少规劝约束之意•则宗约之不讲也。此西江前辈遗法•胡不勉而行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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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4-10 15:06:06 |只看该作者
期会款式
      每月两会•或朔望•或初二十六。先时约干洒扫•摆列书案。坐席东西两向。两边各几层。宗人照班辈•序齿分坐。案上各置所讲书。另设讲读之席于前。负前楹•向中堂。定二人为约讲约读。择少年音声响亮•或新进秀才充之。中一棹•设云板。命一人司之•为约警。所讲书•如易家人•诗国风•大学修身齐家•孝经•小学•并将国家律法•及孝顺事实•太上感应篇•善恶果报之类。每会•讲几条。盖导之以经书典故•使知各当如此。惕之以法律报应•使之不得不如此。庶几知所趋避•不为醉梦中人。
讲约规条
      一每会•清茶多备。茶点一行•饭一餐•并不设酒。讲约时•不许离席。不许两人私语。惟各端坐•专精静听。纵有疑欲问•并己另有发明欲吐。止须先时记存•俟其讲毕•然后问•然后发挥也。若有任意走动•及私语搀越剿说之类。宗长命击云板一声•便当翕然禁步杜口。如一人•一会两犯•宗长命击云板三声•撤其席•押之。拜庙拜宗长•谢过。又家人起于利女贞•古今女诫•母仪妇道备焉。并讲之。在会者熟记•归而述于母妻。亦为不约之约。讲毕•有数事询问处置•分载于后。
周咨族众
      一先问会中诸族人•有身家难处之事•内外难处之人•即对众请教。众随所见•与细心商确。凡可解免其患难•裨益其身心者•无不具告。乃见家人一体之意•此会不为空谈。又问族中某人•有某善行•即对众称扬。兼书之纪善簿•以共相效法。又闻某人有某过•亦委曲开谕•令彼省悟改图。不可面斥其非•使无所容。庶几恩不掩义。若有显过•为乡里共知•众便救正。无徒避嫌姑息•以长其恶。
讥察正供
      一问族中钱粮•各户当依限输纳。不可任意拖欠•至累当里排者•充代比较。若借口里排科收•则令其自纳•止以官单付里排应比。若数目不明•互相争执。族长令本房公直者一人•就宗约所算明•押之速完。务令本家钱粮•输纳在各里之先•不烦催科。庶国为良民•家为肖子矣。倘充里排者•征收钱粮•不即完官。或花酒浪费•或营运做家•致县中开欠户•解比较。久之则无意完官•妄希蠲赦•深为门户之羞。万一有此。于约所询得其状•即具呈首告。盖一时拖欠数少•犹可措办。若节年包侵费用•穷年积岁•终必难完。其为身家之祸不小。名虽首弊•实免后灾。事有反而相成•未必非厚族之一端也。
平情息讼
      一问族中有无内外词讼。除本家兄弟叔侄之争•宗长令各房长•于约所会议处分•不致成讼外。倘本族于外姓有争。除事情重大•付之公断。若止户婚田土•闲气小忿。则宗长便询所讼之家•与本族某人为亲•某人为友•就令其代为讲息。屈在本族•押之赔礼。屈在外姓•亦须委曲调停•禀官认罪求和。虽是稍屈•但留此闲钱•做人家。趁此好光阴•读书穷理。不为客气所分•亦是自家讨便宜处。即不敢谓人望彦方之庐•或可平乡人之怒•而省公祖父母之案牍矣。
矜恤孤苦
      一问族中鳏寡疾苦•以相赒恤。尚书称文王惠鲜鳏寡•鲜字最妙。谓鳏寡之人•垂首丧气。赉与周给之•使之有生意。夫国于鳏寡•尚留其生意•况同宗一气相属者乎。今人酒肉馈遗•每施于外亲近邻•家温能还报之人•即往来不厌其频。而族中鳏寡•曾不一念及之。甑里尘生•门前草长。或鸠杖而倚门闾•或鸡骨而支床笫。音子床箦也。凄风苦雨•举目萧条。长日穷年•无人偢倸。纵同门共巷•尚且置若罔闻•而况住居相隔乎。偶经道过门•亦必佯为不知•更无特地相问者。惟俟其死•一假哭胡拜之•曰予为族谊也。族谊固如是乎。今于讲后•询问应恤之家。派各房先后•每人馈问一次。多寡随分•即寻常饮食果实之类。亦且见意•有病或为求医购药。盖惠不期众寡•期于当厄。一体血脉相贯•庶几不为痿痹之民。
禁戢闲谈
      一宗约•讲读古人经书。商确族中事体。了此•倘有余闲•惟命童子歌诗•或习礼而罢•万不可言及他事。说鬼•说梦•总属荒唐•言人富贵•便是羡人富贵。言人贫贱•便是笑人贫贱、惟是一片俗心肠•方有此闲言语。若论饮食之美恶•评女色之妍媸•尤为市井下流。即如援引邸报。谈及朝政。或边境警息。或缙绅差除。古人云•一日看除目•三年损道心。又云•士君子不可无忧国之心•不可有忧国之言。有忧国之心而言之•已为出位。若无忧国之心而言之•更为讪上。若言及官府得失•人家长短•闺门隐微•便是杀身之道。各宜痛戒。偶有一犯•众共斥之•后不许与会。
王士晋宗规
      弘谋按此篇与王孟箕讲宗约同意•而条约更觉周备。自家庭乡党•以至涉世应务之道•均列于宗规。于此见人生一举足而不可忘祖宗之训也。爱亲者不敢恶于人•敬亲者不敢慢于人•亲亲长长而天下平•皆此义耳。愿有宗祠者•三复此规也。
乡约当遵
      孝顺父母。尊敬长上。和睦乡里。教训子孙。各安生理。毋作非为。这六句•包尽做人的道理。凡为忠臣•为孝子•为顺孙•为圣世良民•皆由此出。无论圣愚•皆晓得此文义。只是不肯着实遵行•故自陷于过恶。祖宗在上•岂忍使子孙辈如此。今于宗祠内•仿乡约仪节。每朔日•族长督率子弟•齐赴听讲。各宜恭敬体认•共成美俗。
祠墓当展
      祠乃祖宗神灵所依。墓乃祖宗体魄所藏。子孙思祖宗不可见•见所依所藏之处•即如见祖宗一般。时而祠祭•时而墓祭•皆展视大礼•必加敬谨。凡栋宇有坏•则葺之•罅漏则补之。垣砌碑石有损•则重整之。蓬棘则剪之。树木什器•则爱惜之。或被人侵害•盗卖盗葬•则同心合力复之。患无忽小。视无逾时。若使缓延•所费愈大。此事死如事生•事亡如事存之道•族人所宜首讲者。
族类当辨
      类族辨物•圣人不废。世以门第相高•间有非族认为族者。或同姓而杂居一里•或自外邑移居本村•或继同姓子为嗣•其类匪一。然姓虽同而祠不同入•墓不同祭•是非难淆•疑似当辨。傥称谓亦从叔侄兄弟•后将若之何。故谱内必严为之防。盖神不歆非类•处己处人之道•当如是也。
名分当正
      非族者辨之•众人所易知易能也。同族者•实有兄弟叔侄。名分彼此•称呼自有定序。近世风俗浇漓•或狎于亵昵•或狃于阿承•皆非礼也。至于拜揖必恭。言语必逊。坐次必依先后。不论近族远族•俱照叔侄序列。情既亲洽•心更相安。名门故家之礼•原是如此。又有尊庶母为嫡•跻妾为妻者•大乖纲常•反蒙诟笑。又女子已嫁而归•辄居客位•是何礼数。吉水罗念庵先生宅•于归宁之女•仍依世次•别设一席•可法也。若同族义男•亦必有约束。不得凌犯疎房长上•有失族谊。且寓防微杜渐之意。
宗族当睦
      书曰以亲九族。诗曰本支百世。睦族•圣王且尔•况凡众人乎。观于万石君家•子孙醇谨•过里必下车•此风犹有存者。末俗或以富贵骄•或以智力抗•或以顽泼欺凌•虽能争胜一时•已皆自作罪孽。况相角相仇•循环不辍。人厌之•天恶之•未有不败者。何苦如此。尝谓睦族之要有三。曰尊尊。曰老老。曰贤贤。名分属尊行者•尊也。则恭顺退逊•不敢触犯。分属虽卑•而齿迈众•老也。则扶持保护•事以高年之礼。有德行族彦•贤也。贤者乃本宗桢干•则亲炙之•景仰之•每事效法•忘分忘年以敬之。此之谓三要。又有四务。曰矜幼弱。曰恤孤寡•曰周窘急。曰解忿竞。幼者稚年•弱者鲜势•人所易欺•则矜之。一有矜悯之心•自随处为之效力矣。鳏寡孤独•王政所先。况乎同族•得于耳闻目击者乎。则恤之。贫者恤以善言•富者恤以财谷•皆阴德也。衣食窘急•生计无聊•命运亦乖•则周之。量己量彼•可为则为。不必望其报•不必使人知•吾尽吾心焉。人有忿•则争竞。得一人劝之•气遂平。遇一人助之•气愈激。然当局而迷者多矣。居间解之•族人之责也•亦积善之一事也。此之谓四务。引伸触类•为义田义仓•为义学•为义冢•教养同族•使生死无失所•皆豪杰所当为者。善乎陶渊明之言曰。同源分流•人易世疎。慨焉寤叹•念兹厥初。范文正公之言曰。宗族于吾•固有亲疎。自祖宗视之•则均是子孙•固无亲疎。此先贤格言也。
      人能以祖宗之念为念•自知宗族之当睦矣。
谱牒当重
      谱牒所载•皆宗族祖父名讳。孝子顺孙•目可得睹•口不可得言。收藏贵密。保守贵久。每岁清明祭祖时•宜各带所编发字号原本•到宗祠会看一徧。祭毕•仍各带回收藏。如有鼠侵油污•磨坏字迹者。族长同族众•即在祖宗前•量加惩诫。另择贤能子孙收管。登名于簿•以便稽查。或有不肖辈•鬻谱卖宗。或誊写原本•瞒众觅利。致使以赝混真•紊乱支派者。不惟得罪族人•抑且得罪祖宗。众共黜之•不许入祠。仍会众呈官•追谱治罪。
闺门当肃
      男正位乎外•女正位乎内•圣训也。君子正家•取法乎此。其闺门未有不严肃者。纵使家道贫富不齐•如馌耕采桑•操井臼之类•势所不免•而清白家风自在。或有不幸寡居•则丹心铁石。白首冰霜。如古史所载贞烈妇女•炳耀后先•相传不朽•皆风化之助。亦以三从四德•姆训夙娴•养之者素也。若徇利妄娶•门阀不称•家教无闻。又或赋性不良•凶悍妒忌•傲僻长舌•私溺子女•皆为家之索•罪坐其夫。若本妇委果冥顽•化诲不改•夫亦无如之何者。祠中据本夫告词•询访的确。当祖宗前•合众给以除名帖•或屏之外氏之家。亦少有所警矣。要之教妇在初来。择妇必世德。语曰•逆家子不娶。乱家子不娶。颜氏家训曰•娶必欲不若吾家者。盖言娶贫女有益•非谓迁就族类•娶卑陋之女以胎祸也。至于近时恶俗人家•妇女有相聚二三十人•结社讲经•不分晓夜者。有跋涉数千里外•望南海•走东岱•祈福者。有朔望入祠烧香者。有春节看春•灯节看灯者。有纵容女妇往来•搬弄是非者。闲家之道•一切严禁•庶无他患。
蒙养当豫
      闺门之内•古人有胎教•又有能言之教。父兄又有小学之教。大学之教。是以子弟易于成材。今俗教子弟者何如。上者•教之作文•取科第功名止矣。功名之上•道德未教也。次者•教之杂字柬笺•以便商贾书计。下者•教之状词活套•以为他日刁猾之地。是虽教之•实害之矣。族中各父兄•须知子弟之当教。又须知教法之当正。又须知养正之当豫。七岁便入乡塾。学字学书•随其资质。渐长有知识•便择端悫师友•将正经书史•严加训迪。务使变化气质•陶镕德性。他日若做秀才•做官•固为良士•为廉吏。就是为农•为工•为商•亦不失为醇谨君子。
婣里当厚
      婣者•族之亲。里者•族之邻。远则情义相关。近则出门相见。宇宙茫茫•幸而聚集。亦是良缘。况童蒙时•或多同馆•或共游嬉•比之路人迥别。凡事皆当从厚。通有无。恤患难。不论曾否相与•俱以诚心和气遇之。即使彼曾待我薄•我不可以薄待•久之且感而化矣。若恃强凌弱•倚众暴寡。靠富欺贫。捏故占人田地风水。侵人山林疆界。放债违例•过三分取息。此皆薄恶凶习。天道好还•尤宜急戒•毋自害儿孙也。
职业当勤
      士农工商•业虽不同•皆是本职。勤则职业修。惰则职业隳。修则父母妻子•仰事俯育有赖。隳则资身无策•不免姗笑于婣 里。然所谓勤者•非徒尽力•实要尽道。如士者•则须先德行•次文艺。切勿因读书识字•舞弄文法•颠倒是非•造歌谣•匿名帖。举监生员•不得出入公门•有玷行止•士宦不得以贿败官•贻辱祖宗。农者•不得窃田水•纵牲畜作践•欺赖佃租。工者不可作淫巧•售敝伪器什。商者不得纨袴冶游•酒色浪费。亦不得越四民之外•为僧道•为胥隶•为优戏•为椎埋屠宰•若赌博一事。近来相习成风。凡倾家荡产•招祸速衅•无不由此。犯者•宜会族众•送官惩治。不则罪坐房长。
赋役当供
      以下事上•古今通谊。赋税力役之征•皆国家法度所系。若拖欠钱粮•躲避差徭•便是不良的百姓。连累里长•恼烦官府•追呼问罪。甚至枷号•身家被亏•玷辱父母。又准不得事•乃要赋役完官•是何算计。故勤业之人•将一年本等差粮•先要办纳明白。讨经手印押收票存证。上不欠官钱•何等自在。亦良民职分所当尽者。
争讼当止
      太平百姓•完赋役•无争讼•便是天堂世界。盖讼事有害无利•要盘缠•要奔走。若造机关•又坏心术•且无论官府廉明何如。到城市•便被歇家撮弄。到衙门•便受胥皂呵叱。伺候几朝夕•方得见官。理直犹可•理曲到底吃亏。受笞杖•受罪罚。甚至破家•忘身•辱亲•冤冤相报•害及子孙。总之•则为一念客气。始不可不慎。经曰•君子以作事谋始。始能忍•终无祸•始之时义大矣哉。即有万不得已•或关系祖宗父母兄弟妻子情事•私下处不得•没奈何闻官。只宜从直告诉。官府善察情•更易明白。切莫架桥捏怪•致问招回。又要早知回头•不可终讼。圣人于讼卦曰•惕中吉•终凶•此是锦囊妙策。须是自作张主•不可听讼师棍党教唆。财被人得•祸自己当。省之省之。
节俭当崇
      老氏三宝•俭居一焉。人生福分•各有限制。若饮食衣服•日用起居•一一朴啬。留有余不尽之享•以还造化。优游天年。是可以养福。奢靡败度•俭约鲜过。不逊宁固•圣人有辨。是可以养德。多费多取。至于多取•不免奴颜婢膝•委曲徇人•自丧己志。费少取少•随分随足•浩然自得。是可以养气。且以俭示后•子孙可法•有益于家。以俭率人•敝俗可挽•有益于国。世顾莫之能行•何哉。其弊在于好门面一念始。如争讼好赢的门面。则鬻产借债•讨人情钻刺•不顾利害。吉凶礼节•好富厚的门面•则卖田嫁女•厚赂聘媳。铺张发引•开厨设供。倡优杂沓•击鲜散帛•乱用绫纱。又加招请贵宾•宴新壻。与搬戏许愿•预修祈福。力实不支•设法应用。不知挖肉补疮•所损日甚。此皆恶俗•可悯可悲。噫•士者民之倡。贤智者•庸众之倡。责有所属•吾日望之。
守望当严
      上司设立保甲•只为地方。而百姓却乃欺瞒官府•虚应故事。以致防盗无术•束手待寇。小则窃•大则强。及至告官•得不偿失。即能获盗•牵累无时•抛弃本业。是百姓之自为计疎也。民族虽散居•然多者千烟•少者百室•又少者数十户。兼有乡邻同井•相友相助。须依奉上司条约。平居互议•出入有事•递为应援。或合或分•随便邀截。若约中有不遵防范•踪迹可疑者•实时察之。若果有实事可据•即会呈送官究治。盖思患预防•不可不虑。奢靡之乡•尤所当虑也。
邪巫当禁
      禁止师巫邪术•律有明条。盖鬼道盛•人道衰•理之一定者。故曰•国将兴•听于人。将亡•听于神。况百姓之家乎•故一切左道惑众诸辈•宜勿令至门。至于妇女•识见庸下•更喜媚神儌福。其惑于邪巫也•尤甚于男子。且风俗日偷•僧道之外•又有斋婆•卖婆•尼姑•跳神•卜妇•女相•女戏•等项•穿门入户•人不知禁。以致哄诱费财•甚有犯奸盗者•为害不小。各夫男•须皆预防。察其动静•杜其往来•以免后悔。此是齐家最要紧事。
四礼当行
      先王制冠婚丧祭四礼•以范后人。载在性理大全•及家礼仪节者•是皆国朝颁降者也。民生日用常行•此为最切。惟礼•则成父道•成子道•成夫妇之道。无礼•则禽彘耳。然民俗所以不由礼者•或谓礼节烦多•未免伤财废事。不知师其意而用其精•至易至简•何不可行。试言其大要。冠则宾不用币。归俎止殽品果酒。不用牲。惟从俭。族有将冠者众•则同日行礼。长子众子•各从其类。赞与席•如冠者之数。祝词不重出。加冠醮酒•祝后次第举之。拜则同庶人。三加之礼•初用小帽•小深衣•履鞋。再用折巾•绢深衣•皂靴。三用方巾•或儒巾•服或直身•或襕衫员领•皆从便。婚则禁同姓•禁服妇改嫁•恐犯离异之律。女未及笄•无过门。夫亡•无招赘。无招夫养夫。受聘•择门第•辨良贱。无贪下户货财•将女许配•作贱骨肉。玷辱宗祊。丧则惟竭力于衣衾棺椁。遵礼哀泣。棺内不得用金银玉物。吊者止款茶•途远待以素饭•不设酒筵。服未除•不嫁娶•不听乐•不与宴•贺。衰绖不入公门。葬必择地。避五鬼。不得泥风水邀福•至有终身不葬•累世不葬。不得盗葬。不得侵祖葬。不得水葬。尤不得火化•犯律重罪。祭则聚精神•致孝享。内外一心•长幼整肃。具物惟称家有无•不得为非礼之礼。此皆孝子慈孙所当尽者。
      顾亭林日知录先生名炎武•字宁人•昆山人。
      弘谋按亭林先生•为近代通儒。贯穿经史•得其领要。故所见者大•所规者远•坐而言•起而行•日知录一书•其庶几乎。全书皆至理名言•援古证今•而皆一衷于道者也。偶录数则•以为世俗训。近世停丧火葬二事。不仁不孝•莫大于此。先生之论•痛快切挚•读此而不惕然起者•虽谓之无人心•可矣。
      张公艺九世同居•高宗问之•书忍字百余以进。其意美矣•而未尽善也。居家御众•当令纪纲法度•截然有章•乃可行之永久。若使姑妇勃溪•奴仆放纵。而为家长者•仅含默隐忍而已。此不可一朝居•而况九世乎。善乎浦江郑氏•对太祖之言曰•臣同居无他•惟不听妇人言耳。此格论也•虽百世可也。
      生日之礼•古人所无。颜氏家训曰•江南风俗•儿生一朞•为制新衣•盥浴装饰。男则用弓矢纸笔。女则刀尺针缕。并加饮食之物•及珍宝服玩•置之儿前。观其发意所取•以验贪廉智愚。名之为试儿。亲表聚集•因成宴会•自兹以后•二亲若在•每至此日•常有饮食之事。无教之徒•虽已孤露。父亡为孤露。其日皆为供顿。酣畅声乐•不知有所感伤。梁孝元少时•每载诞之辰•尝设斋讲。自阮修容。元帝所生母。薨后•此事亦绝。是此礼起于齐梁之间•逮唐宋以后•无不崇饰此日。开筵召客•赋诗称寿•而于昔人反本乐生之意•去之远矣。
      停丧之事•自古所无。自建安离析•永嘉播窜•于是有不得已而停者。魏晋之制。祖父未葬者•不听服官。而御史中丞刘隗奏•诸军败亡•失父母•未知吉凶者。不得仕进宴乐•皆使心丧。有犯•君子废•小人戮。通典生者犹然•况于既殁。是以齐高帝时•乌程令顾昌元。坐父法秀北征•尸骸不反。而昌元宴乐嬉游•与常人无异。有司请加以清议。振武将军邱冠先•为休留茂所杀。丧尸绝域•不可复寻。世祖特敕其子雄•方敢入仕。当江左偏安之日•而犹申此禁。岂有死非战场•棺非异域•而停久不葬•自同平人•如今人之所为者哉。唐郑延祚•朔方令。母卒二十九年。殡僧舍垣地。颜真卿劾奏之。兄弟终身不齿。天下耸动。后周太祖敕曰。古者立封树之制•定丧葬之期。着在经典•是为名教。洎乎世俗衰薄•风化陵迟。亲殁而多阙送终•身后而便为无主。或羁束于仕宦•或拘忌于阴阳。旅榇不归•遗骸何托。但以先王垂训•孝子因心。非以厚葬为贤•只以称家为礼。埽地而祭•尚可以告虔。负土成坟•所贵乎尽力。宜颁条令•用警因循。庶几九原绝抱恨之魂•千古无不归之骨。今后有父母祖父母亡殁•未经迁葬者。其主家之长•不得辄求仕进。所由司•亦不得申举解送。宋王子韶•以不葬父母贬官。刘苪兄弟•以不葬父母夺职。后之王者•以礼治人•则周祖之诏•鲁公之劾•不可不着之甲令。但使未葬其亲之子若孙•搢绅不许入官•士人不许赴举•则天下无不葬之丧矣。
      皇甫谧笃终论张稷若作。曰。葬之习于侈也•于是有久而不克葬者。是徒知备物丰仪之为厚其亲•而不知久而不葬之大悖于礼也。先王之制•丧礼•始死而袭•袭而敛。三日而殡•殡而治葬具。其葬也•贵贱有时。天子七月。诸侯五月。大夫三月。士踰月。先时而葬者•谓之得葬。后时而葬者•谓之怠葬。其自袭而敛•自敛而殡•自殡而葬•中间皆不治他事。各视其力•日夕拮据•至葬而已•以为所以计安亲体者•必至乎葬而始毕也。袭也•敛也•殡也•皆以期成乎葬者也。殡则不可不葬•犹之袭则不可不敛•敛则不可不殡•相待而为始终者也。故不可以他事间也。今有人•亲死踰日而不袭•踰旬而不敛•踰月而不殡•茍非狂易丧心之人•必有痛乎其中者矣。至于累年而不葬•则相与安之•何也。殡者必于客位•所以宾之也。父母而宾之•人子之所不忍也。而为之者•以将葬•故宾之也。所以渐即乎远也。殡而不葬•是使其亲•退而不得反于寝•进而不得即于墓。不犹之客而未得归•归而未得至者与。非人事之至难安•而人子之大不忍者与。
      近年亦有一二知礼之士•未克葬而不变服者。而或且讥之•曰•夫饮酒食肉处内。与夫交际往来•一一如平人。而独不变衣冠•则文存而实亡也。文存而实亡•近于为名。然则必并其文而去之•而后为不近名邪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•子曰•赐也尔爱其羊•我爱其礼。鸣呼•夫习之难移久矣。自非大贤•中人之情•鲜不动于外者。圣人为之弁冕衣服佩玉以教恭。衰麻以教孝。介冑以教武。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。使其未葬而不释衰麻•则其悲哀之心•痛疾之意•必有触于目而常存者。此子游所谓以故兴物•而为孝子仁人之一助也。奚为其必去之也。今吴人丧•除服•则取冠衰履杖焚之。服终而未葬•则藏之柩旁•待葬而服。既葬•服以谢吊客•而后除且焚。此亦饩羊之犹存者矣。
      侈于殡埋之饰•而民遂至于不葬其亲。丰于资送之仪•而民遂至于不举其女。于是有反本尚质之思•而老氏之书•谓礼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•则亦过矣。岂知召南之女•迨其谓之。周礼媒氏凡嫁子娶妻•入币•纯帛无过五两。而夫子之告子路曰•敛首足形•还葬而无椁•称其财•斯之谓礼。何至如盐铁论之云送死殚家•遣女满车。齐武帝诏书之云斑白不婚•露棺累叶者乎。马融有言•嫁娶之礼俭•则婚者以时矣。丧祭之礼约•则终者掩藏矣。林放问礼之本•孔子曰•礼•与其奢也宁俭•其正俗之先务乎。
      火葬之俗•盛行于江南。自宋时已有之。监登闻鼓院范同言•今民俗有所谓火化者•生则奉养之具•惟恐不至。死则燔爇而捐弃之。国朝着令•贫无葬地者•许以官地安葬。河东地狭人众•虽至亲之丧•悉皆焚弃。韩琦镇并州•以官钱市田数顷•给民安葬。至今为美谈。然则承流宣化•使民不畔于礼法•正守臣之职也。事关风化•理宜禁止。仍饬守臣措置荒闲之地•使贫民得以收葬。从之。黄震为吴县尉•乞免再起化人亭。状曰。城外有通济寺•为焚人空亭•约十间•以罔利。愚民悉为所诱。亲死•即举而付之烈焰。余骸不化•则又举而投之深渊。斯人何辜•遭此身后之大戮邪。震久切痛心•欲言未发。乃风雷骤至•独尽彻其所谓焚人之亭而去之。意者。秽气彰闻。冤魂共诉。皇天震怒•为绝此根。备申使府•盖亦幸此亭之坏耳。案吏何人•敢受寺僧之嘱付。行下本司•勒令监造。震窃谓此亭为焚人之亲设也。人之焚其亲•不孝之大者也。此亭其可再也哉。谨案古者•小敛大敛•以至殡葬•皆擗踊。为迁其亲之尸而动之也•况可得而火之邪。举其尸而畀之火•惨虐之极•无复人道。虽蚩尤作五虐之法•商纣为炮烙之刑•皆施之于生前。未至戮之于死后也。王敦叛逆•有司出其尸于瘗•焚其衣冠•斩之。所焚犹衣冠耳。惟苏峻以反诛•焚其骨。杨元感反•隋亦掘其父素冢•焚其骸骨。惨虐之门既开•因以施之极恶之人。周礼•秋官掌戮•凡杀其亲者焚之。然非治世法也。隋为仁寿宫•役夫死道上•杨素焚之。上闻之不悦。夫淫刑如隋文•且不忍焚人•则痛莫甚于焚人者。矣蒋元晖渎乱宫闱•朱全忠杀而焚之•一死不足以尽其罪也。然杀之者当刑•焚之者非法。非法之虐•且不可施之诛死之罪人•况可施之父母骨肉乎。世之施此于父母骨肉者•又往往拾其遗烬而弃之水•惨益甚矣。而或者乃以焚人为佛法。然闻佛之说戒火•自焚也。今之焚者•戒火邪。人火邪。自焚邪。其子孙邪。有识者•为之痛惋久矣。今通济寺僧•焚人之亲以罔利。伤风败俗。莫此为甚。天幸废之•何可兴之。欲望台慈•矜生民之无知•念死者之何罪。备牓通济寺•风雷已坏之。焚人寺•不许再行起置。其于哀死慎终•实非小补。然自宋以来•此风日盛。国家虽有漏泽园之设•而地窄人多•不能徧葬。相率焚烧•名曰火葬•习以成俗。谓宜每里给空地若干为义冢•以待贫民之葬。除其租税•而更为之严禁。焚其亲者•以不孝罪之。庶乎礼教再兴•民俗可厚也。吴俗多火葬•有烧人坛•余司臬时•毁其坛•并查缴器具。就坛地为义冢•以葬无地之棺。亦此意也。
      贫者不以货事人•然未尝无以自致也。江上之贫女•常先至而扫室布席。陈平侍里中丧•以先往后罢为助。古人之风•吾党所宜勉矣。
      陆桴亭思辨录先生名世仪•字道威•太仓人•弘谋按桴亭先生为学。专力于格致诚正•而推暨乎修齐治平。思辨录•天德王道•无所不贯。兹所采者•皆持己涉世之事•人人可以理会者也。言则平正而无奇•理实切当而不易。率而由之•可以寡过矣。
      昔人有言•天下甚事。不因忙后错了。世仪道•天下甚事•不因怒后错了。怒则忙•忙则错。气一动时•不可不实时简点。
      问吾辈克己•而他人或有加无已•奈何。曰•天下是处•不可让与别人做。天下不是处•何妨让与别人做。
      予初学时•偶有友人相托一事。为某人解纷者。其人盖尝阴害予者也。予虽漫应之•而心不然。既而惕然曰•此岂非所谓己私者乎。即克去之。后来凡遇此等事•皆不须用力。要知古人克己之说•不过如此。
      昔人云•见利思义。见色亦当思义•则邪念自息矣。四十二章经数语甚好。老者以为母。长者以为姊。少者如妹。幼者如女。敬之以礼。予少时每乐诵此数语。然细味之•犹有解譬降伏之劳。若能思义•则男有室•女有家•自不得一毫乱动•何烦解譬降伏。
      使君自有妇•罗敷自有夫•语宛而严•可为见色思义之勖。
      人能常知此身之贵•常念此身之重。则自能不淫于色。人于利欲场中。每看得此身不贵重•甘心陷溺•至君父大事•却又看得此身贵重•忍辱苟全•皆惑也•切莫做识得破•忍不过的事。
      凡人语言之间•多带笑者•其人必不正。
      人视瞻须平正。上视者傲。下视者弱。偷视者奸。邪视者淫。惟圣贤•则正瞻平视。所谓存乎人者•莫良于眸子也。
      人相生于天然。语有之•有心无相•相逐心生。有相无心•相随心灭。知上视之非。则去其傲。知下视之非•则去其弱。知偷视之非•则去其奸。知邪视之非•则去其淫。心既平正•则视瞻不期平正•而自无不平正矣。此之谓修身。此之谓欲修其身者•先正其心。
      眼如日月•须照耀万物•勿为丰蔀所蔽。
      语有之•五色令人目盲•五色皆我之丰蔀也。
      读书不能穷理•亦是丰蔀。
      语有之•一言折尽平生福。此盖指刻薄之人言也。乃今之人•以能言刻薄之言为能。未语先笑•恬不知警。殊为可骇。此风亦始于近日。未知将来•作何底止。
      后生以口舌角胜者•谓之讨便宜。吾知其得便宜处失便宜也。
      予家居多蔬食。偶有鱼肉•食之亦甚少。家人每劝餐。予曰•此不特惜物力•亦惜物命也。吾儒非不欲蔬食。人之一身•所系甚大•不得不借资于饮食。权其轻重故耳。岂可以吾儒不禁杀•而贪饕恣食乎。
      范文正公•每日必念自己一日所行之事•与所食之食•能相准否。相准•则欣然。否则不乐。终日•必求补过。此可为吾人饮食之法。
      语云•醉之酒以观其德•此言甚好。人虽有德•醉后则不能自持•亦白璧之瑕也。于此自持•则无之或失矣。
      鉴明王先生曰•功名心须是放淡。予问何以能淡•曰•只是安个命字。予曰•命字上•须再加个义字。
      或问君子闻誉亦以为喜耶。曰•闻誉而我有其实•非誉也•名称其实也。此而不喜•非人情•但不以此自矜耳。若闻誉而我无其实•则惭愧不暇•而何敢喜焉。
      昼坐当惜阴。夜坐当惜灯。遇言当惜口。遇事当惜心。闲时忙得一刻•则忙时闲得一刻。
      凡处事•须视小如大•又须视大如小。视小如大•见小心。视大如小•见作用。昔人所谓胆欲大而心欲小也。
      或谓与倾险人处•甚有害•曰•甚有益。或问故•曰•正使人言语动作•一毫轻易不得。岂惟过失可少。于敬字工夫上•亦甚增益。
      谦字谄字•本大悬绝。今人多把谦字看作谄字。又把谄字看作谦字。殊不可解。有人于此•道德深重•学问该博•此所当亲近而师事者也。则曰。予奚为而谄事之。至于势位所在•货财所聚•又不觉谈之慕之•而趋之恐后也。后生于此处看不分明•人品安得不坏。
      利亦训通。通则利•不通则不利。以义为利者•通于人者也。以利为利者•专于己者也。通于人者•财散则民聚。专于己者•财聚则民散。
      名利是天地间公共之物。利惟公•故溥。名惟公•故大。自小人以名利为私•而名利二字•始目为膻途矣。自圣人观之•必得其名•必得其禄•名利何尝是膻物。
      利与义合•则与和同。文言曰•利者•义之和也。利与义反•则与害对。论语曰•放于利而行•多怨。
      横逆之来•圣凡不免。然而所以待横逆之道•则有间矣。出乎尔•反乎尔•此凡庸之所以待横逆也。恶声至•必反之•此侠烈之所以待横逆也。宽柔以教•不报无道•此君子之所以待横逆也。禽兽何难•此孟子之所以待横逆也。天生德于予。桓魋其如予何•此孔子之所以待横逆也。吾人茍有志于学圣贤•则凡待横逆之道。其于数者之间•可不知所以自处乎。
      改过之人•如天气新晴一般•自家固自洒然•人见之亦分外可喜。识得此理•可以进德•并可以成人之美。
      己有过。不当讳。朋友有过•决当为之讳。讳者•正所以劝其改•玉成其改也。故曰。君子成人之美•不成人之恶。彼以过失相规为名•而亟亟于成人之恶者•真刻薄小人耳。故子贡曰•恶讦以为直者。
      冬温夏凊•昏定晨省•是事父母小节。能读书修身。学为圣贤。使其亲为圣贤之亲。方尽得孝之分量。舜称大孝•亦只是德为圣人一句。
      孝经王者合万国之欢心•以事其先王•此语最妙。吾谓士庶人•亦当合一家之欢心•以事其父母。凡婢妾仆隶。亦易生衅骨肉。为孝子者•须是无往不敬。古人亲在。叱咤之声•未尝至于犬马•正识得此意。
      重远弟不得于亲•甚切忧思。予为讲怨慕章。令细玩父母之不我爱二句。谓父母之不爱其子。与子之不得于父母•其中必有一个缘故。但不知为着那一件。惟大孝之子•能痛心疾首•早夜思量。必要寻出那一件来•尽情改过•自然能得亲顺亲。不然•父母怒我责我•一概夷然遇之。曰•我自尽其子职•父母不我爱•听之而已。这便是恝然。恝然者终不得谓之孝。
      孟子于我何哉•注云自责•不知己有何罪•妙甚。人子不能得亲顺亲•只是不知寻讨自己过失。若识得于我何哉之意。将自己不得亲心处•反复搜求。一毫未尽。必要将来尽情改换。如此久久•断无不得亲顺亲之理。二条正见事父母•与待朋友不同•所谓天下无不是底父母也。
      朋友是后来的兄弟。兄弟是天然的朋友。少同游•长同学•若得一心一德之兄弟•何乐如之。此古人所以深贵乎兄弟之互相师友也。此人生之幸•门庭之瑞•不可不知•不可不勉•人所最不可解者。是兄弟嫉妒。彼秦越之人•漫不相关。尚或喜其富。慕其贵。惟兄弟之间。一富一贫•一贵一贱•则顿起嫉妒。彼其心•以为势相形。名相轧耳。不知以阋墙御侮之诗观之•则贫贱之兄弟•尚于我有益•而况其为富贵者乎。若能以父母之心为心•则何富•何贵•何贫•何贱•总之同气连枝也。
兄弟富贵•而不念贫贱者•其人固不足言。若自己贫贱•而嫉妒兄弟之富贵•则在贤者亦往往不免。盖起于先分形迹•见得他人富贵。不知父母同胞。有何形迹。一分形迹•早已为他人觑破•一文不值也。
      以身孝父母•不若以妻子孝父母。以身孝父母•容有不尽之时。以妻子孝父母•更无不到之处。子曰父母其顺矣乎一句•煞有意味。
      闺门之中•最难是一敬字。古人动云•夫妇相敬如宾。又曰•闺门之内•肃若朝廷•皆言敬也。此处能敬•便是真工夫•真学问•于齐家乎何有。朱子有言•闺门袵席之间•一息断绝•则天命不行。每念及此言•令人神悚。
      教子工夫•第一在齐家•第二方在择师。若不能齐家•则其子自孩提以来•爱憎嚬笑•必有不能一轨于正者矣。虽有良师•化诲亦难。
      古人云教孝•愚谓亦当教慈。慈者•所以致孝之本也。愚见人家•尽有中才子弟•却因父母不慈•打入不孝一边。遇顽嚚而成底豫者•古今自大舜后•能有几人。
      教子须是以身率先。每见人家子弟•父兄未尝着意督率。而规模动定•性情好尚•辄酷肖其父。皆身教为之也。念及此•岂可不知自省。
      教家之道•第一以敬祖宗为本。敬祖宗•在修祭法。祭法立•则家礼行。家礼行•则百事举矣。
      今人多宝爱骨董•铺张陈设•以供玩赏•殊为无谓。予向恶之。近日思得•此种器物•亦有用处。盖古者宗庙祭器•必用贵重华美之物•如瑚琏簠簋之类。虽家国不同•然古人祭器•必用重物无疑。今世士大夫•金玉之器•充满几席。而祖宗祭器•则仅取充数。殊非古人致孝鬼神•致美黻冕之意也。愚以为士大夫家•凡有家传重器•当悉以为祭器。贫者•则以精洁之器为之。断不可以滥恶之物•进御鬼神也。
      今士大夫家•每好言家法•不言家礼。法使人遵。礼使人化。法使人畏。礼使人亲。只此是一家中王伯之辨。
      择壻易•择妇难。壻露头角•选择可凭。妇在深闺•风闻难据也。
      择壻须观头角。择妇须观庭训。
      伊川先生以塑像之故•并不取影神之说。以为茍毫发不似我父母•则未免为他人矣。此言似属太过。父母有影神•亦人子思慕音容之一助也。何害义理•而必欲去之。是使人子之幼丧其父母者•并其彷佛而不得一覩也。此予所以抱终天之恨也。
      人子于父母之亡•决当依礼立主。至于影神•则随其心力。若祖宗有贤德•及为时名臣。则断不可不传影神•以为后人瞻仰之资。是亦立碑勒像之意也。
      葬者•送死之大事。故古者未葬不除服。今世阙焉不讲。无论庶民•即士大夫•有终身不葬者矣。今宜制为令典。人子葬亲•不拘月日。凡士大夫•必葬亲•然后起服。庶几无不葬之亲矣。
      江君遴问风水之说•于理有之乎。曰•山水是天地骨血。其回合会聚处•自有真穴。所以古人建都•必择善地。然人子葬亲•又自有说。择地•次也•其要处在立心。立心欲亲之体魄安•不至有水泉蝼蚁之患•此天理之至情也。如是者得善地•而富贵应之。立心为求富贵•或停柩不葬•或欺盗侵夺•此人欲之恶念也。如是者虽得善地•而富贵不应焉。譬之种植•人心•则种子之善否也。风水•则土地之肥硗也。种子善•虽瘠土未尝不生。种子不善•虽极肥之土•未有种草而得荳。种稗而得谷者。所以儒者重心术•不重风水。
      钱蕃侯有妹未嫁•丧其翁。夫家无人•欲乘凶而娶。蕃侯家不允•而势不可已•因与世仪及圣传议其事。且曰•是律有明禁。但世俗习而不察•亦有善处之法乎。世仪曰•此处决不可通融。然庶民之家•尽有势不能不娶者•亦不可无通融之法。其说有三•二兄试思之。蕃侯曰•不用鼓乐。世仪曰•得之。圣传曰•娶后不同寝•世仪曰•得之。其一说未得。世仪曰•嫁之夕•以奔丧之礼往。交拜哭踊成礼。丧毕而就婚。礼之正也。
      治家人生产•非必如今人封殖。只是条理得停当•使一家衣食无缺。如许衡治生之谓。盖衣食所以养廉。衣食足•自不至轻易求人•轻为非礼之事。然后可立定脚跟•向上做去。若忽视治生•不问生产•每见豪杰之士•往往以衣食不足•不矜细行•而丧其生平者多矣。可不戒哉。
      切莫为力量所不能为之事•是亦治生一诀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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