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有两个类别：一是别人眼里的幸福，一是自己心里的幸福。只有自己心里的幸福，才是本质的幸福。幸福有三个层次：一是需求满足，二是精神快乐，三是价值体现。而价值体现层面的幸福，是终极的幸福，是恒久的幸福。

什么是真正的幸福？

——圣.埃克絮佩里和他的《小王子》如是说……

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  袁晓可依 

圣．埃克苏佩里和他的《小王子》首先告诉我们的是，幸福有两个类别：一是别人眼里的幸福，一是自己心里的幸福。只有自己心里的幸福，才是本质的幸福。

这个观点，首先是通过一幅画的隐喻来告诉我们的。书中的“我”——飞行员六岁的时候，根据《真实的故事》（注意“真实”一词）中的情节和插图，画出了他的“作品1号”，他画的是一条蟒蛇吞了一头大象。可当他把这幅“杰作”拿给“大人们”看的时候，所有的大人都认定他画的是一顶帽子。直到他无奈中画出“作品2号”，也就是把蟒蛇肚子里的内部，即大象给画出来，给他们解释，他们的结论还是，“别再画蟒蛇，甭管它是剖开的，还是没剖开的，全都丢开”，这导致他再也不说“什么蟒蛇啊，原始森林啊，星星啊，都不说了”，而去说“桥，高尔夫，政治，还有领带”（1）。从这里可以看出：蟒蛇吞象（以及后面提到的原始森林、星星等）是“我”用心画出的“真实”，隐喻“内心的幸福”；而帽子（以及后面提到的桥、高尔夫、政治、领带等）则是大人们的“曲解”，隐喻“别人眼里的幸福”。“我”一开始正是因为想求得两者（自己心里的幸福和别人眼里的幸福）的统一，才会“孤独地生活着，没有一个真正谈得来”的人。而事实上，两者很难统一，这也是作者借沙漠蛇之口说出的“在人群中间，你也会感到孤独”（2）的原因。“小王子”的出现改变了这种状况。“小王子”看到“作品1号”，居然一眼认定“我”画的是蟒蛇吞象，这又隐喻了什么呢？我的理解是：只有真正心与心相通，自己心里的幸福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幸福，而这时候别人眼里的幸福，也是这个“别人”自己心里的幸福（是不是有点绕，呵呵）。

这个观点，其次还通过小王子的经历来印证。小王子离开B612号小行星来到地球前，造访过六个星球上。这六个星球上，分别住着国王、爱虚荣的人、酒鬼、商人、点灯人和地理学家。在别人眼里，国王是幸福的，因为他统治着一切；爱虚荣的人是幸福的，因为他有人夸赞；酒鬼是幸福的，因为他有喝不完的酒；商人是幸福的，因为他有星星一样数不清的金钱；点灯人是幸福的，因为他掌握着规矩；地理学家是幸福的，因为他拥有知识……而从小王子和他们各自寥寥的对话中可以发现，他们的内心其实都不幸福。而这个不幸福，恰恰是因为过于注重别人眼里的幸福，过于注重权利、金钱、美貌、才华……而忽略了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和感受。

这让我想起有一阵子媒体广泛报道的《非诚勿扰》女嘉宾马诺的一句“名言”：“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泣，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笑！”（3）透视这句广为流传、甚至有人同感的“名言”，我看到的是一个时代女性在“别人眼里的幸福”和“自己心里的幸福”之间的选择。可惜，不，可悲的是，她没有选择“本质的幸福”，因为，“本质的东西用眼是看不见的”，“只有用心才能看见”（4）。——这是小王子说的，也是圣．埃克苏佩里说的。

圣．埃克苏佩里和他的《小王子》此外还告诉我们的是，幸福有三个层次：一是需求满足，二是精神快乐，三是价值体现。而价值体现层面的幸福，是终极的幸福，是恒久的幸福。

满足和快乐层面的幸福观大家一定是不难理解也是易于接受的。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来说，只有满足了基本需求，解决了匮乏需求，才有可能谈论幸福。而快乐和幸福，又如一枚硬币的两面，往往密不可分。但光有满足和快乐，幸福还不会久远。否则，穆勒就不会把“痛苦的苏格拉底”和“快乐的猪”比较。猪是否像人一样快乐，我不知道；但是人满足得像猪，却是我经常见到的。因此，价值体现，成为幸福体验中的高峰体验。

这里得重点读一读小王子“驯养”（在我爸爸从香港带回的台湾木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10年1月的版本里，这个词用的是“豢养”。无论是“驯养”还是“豢养”都不是一个最最合适的词，这一点译者自己都这么认为）狐狸的一段。这段里面，圣．埃克苏佩里借狐狸之口，直接道出了“幸福”——

“最好你能在同一时间来”，狐狸说，“比如说，下午四点钟吧，那么我在三点钟就会开始感到幸福了。时间越来越近，我就越来越幸福。到了四点钟，我会兴奋得坐立不安，幸福原来也很折磨人的！可要是你随便什么时候来，我就没法知道什么时候高准备好我的心情……”

这里连用三个“幸福”，道出的是狐狸和小王子“建立感情联系”后真实的一种内心体验。用克里希那穆提的话来说，“我们都有专注的对象，心有所属能带给我们很大的欲乐”（5）。而这种内心体验，这种“欲乐”，这种“幸福”，是建立在小王子“价值体现”的基础上的。小王子的到来，使狐狸得到“驯养”， “听到别的脚步声，我会往地底下钻，而你的脚步声，会像音乐一样，把我召唤到洞外”，“金黄色的麦子，会让我想起你。我会喜爱风儿吹拂麦浪的声音”……总之， 使狐狸的生活“变得充满阳光”（6）！这强烈地唤醒了小王子的幸福感受，他的幸福在他那真正独一无二的玫瑰花那里，在“我必须对我的玫瑰花负责”的“负责”里：他为他的玫瑰花浇过水，盖过罩子，遮过风障，除过毛虫，他听她抱怨和自诩，有时也和她默默相对……（7）  

人活着究竟为什么？为了肉体存在而活，为感情而活，为意志而活，为思想而活，为灵魂或信仰而活，为社会而活……（8）这原本是每个人都应当思考并且明了的问题，可是“人们挤进快车”，又不知道还要去寻找什么”，“只有孩子知道自己在找什么”（9）。因此，如果说基于满足和快乐的幸福还只是在“怎么活”层面寻找的幸福的话，那么，基于价值体现的幸福才是在“为什么活”层面寻找的幸福。这样的幸福，才是终极的幸福，恒久的幸福。我想，这也是作品最后，圣．埃克苏佩里安排小王子在离开B-612小游星一周年之际，让毒蛇咬死了他，从而“摆脱躯体的重量”，回到他的星球，回到他骄傲而脆弱的玫瑰身边去的原因吧！

注释：

（1）（2）（4）（6）（7）（9），都引自《小王子》，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年5月版。

（3）《重庆晨报》2010年6月7日，在腾讯首页搜到。

（5）在克里希那穆提《爱的觉醒》中读到的，这本书两个图书馆都暂没找到，只能转引自我的札记本。

（8）吴光远《听大师讲哲学》，《第一版序》，中国民航出版社2006年2月版。